太子和先帝戰死,漠源立馬和星潮兄妹斷絕來往,從此視同陌路。漣漪說她始終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疏遠他們,再也容不得她靠近半步。
我想,現在我已經懂了。那時的漠源想必知道了母後的可怕陰謀和鐵血手腕,怕她為了徹底鞏固自己的權勢,清洗他這個小皇帝身邊所有有能力的忠臣,有潛質的少年高手,剪除他的羽翼。
他當時還隻是個孩子,沒有什麼能力阻止母親的屠殺,隻能盡力疏遠自己信賴的臣子和親友,明疏實保。
就算是現在,因為不忍心與母親翻臉,他依然不得不小心提防著母親對星潮的謀害,嗬,真是幽微曲折的苦心。
被我揭穿,漠源神色一僵,良久,平靜的道:“既然被你看出來了,那我也用不著再瞞你。不錯,我會不惜一切代價保住星潮兄妹,昔年他的父兄本是我蜃國最功勳卓著又忠心耿耿的臣子,卻被我母後密謀害死。我不能也無法要母後血債血償,還忠臣義士一個公道,隻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量護著我想保護的人。”
“這麼說,你對漣漪,根本沒有忘情,你隻是為了不讓她引起眾妃嬪和太後記恨,才刻意將她一並冷落?”我心裏又酸澀又疼痛,剛剛止住的淚珠又淌了下來。
“忘情?”他怔了一下,半跪到池邊,俯身拭去我臉上的淚,柔聲道:“汐,不要多想,我和他們兄妹,小時候的情誼就和至親手足差不多。於公,星潮是我最器重的武將,我不願意‘長思造化恩情淺,少見英雄到白頭’的曆史憾事,在我執政期間發生。於私,我視星潮為兄,漣漪為妹,除此,再無其他情愫。”
“是嗎?你還值得我相信幾分?你有多少事情還瞞著我?”我側過臉去,不願看他的眼睛。
“汐,我已經說過幾次,此生我心裏隻放得下你一人。我的心,我的吻,還有這身體,今生隻交付與你,你若不接受,我可以終其一生空置著。”他輕輕扳過我的臉,修長而略微粗糙的指尖撫過我的唇和臉頰:“有些事,我日後定會告訴你,現在還不是時候,請你暫且忍耐。”
“你今生隻交付與我?”我苦笑,錯開視線:“你有這樣的母後,又如此對待我的親人和子民,你覺得,我應該相信你什麼?你又能看上我什麼?”
他歎口氣,直起身子,道:“專心養傷,晚上我再過來。”
“養好了傷,留待你母後下一輪折磨嗎?”我嗤笑一聲:“你何不一刀結果了我,落得大家都心淨?”
他因為重傷而有些踉蹌的身子,猛然聽得這句話,差點摔倒。他扶著殿門默然片刻,沒有回頭看我,也沒有回答一個字,徑直離去。
照我現在的情形,若想自己下床走路,恐怕還需要很多天,可是,我又不能一直靠止痛藥來應對腹中的九粒小蟲子啃噬。
浸泡在藥池裏,我忍著漫無止境的痛楚,暗自思量對策。身邊所有宮女,除了洛曦,別的我都不敢相信。就算是對她,我也隻有三分相信。
照我的推斷,她應該就是偷偷救下澈的女孩,她為什麼會救他?想來不會有歹意。既然如此,我不妨冒險一試,讓她留意著睡蓮池,等澈出現的時候,替我取回念靈藻花粉。
若她值得相信,那麼以後我和澈的聯係,就由她代勞,一方麵我比較不容易暴露,另一方麵也能避免和澈有過多肢體接觸。
因為我擔心敏感多疑的澈會被我的疏離刺傷,但是又不想與他有任何曖昧接觸,所以盡量不要見他最好。
若洛曦不值得相信,出賣我,那也無妨,我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她大概不會傷害澈,就算我飼養枯石蠱的事情敗露,也危及不了澈的性命。
想到這裏,我示意洛曦到我跟前說話,讓其他宮女全部退出去,在霓裳殿外麵守著。
她跪倒池邊,恭敬的問:“娘娘有何吩咐?”
“洛曦,你替我留意著睡蓮池。”我邊說邊仔細觀察她的神色變化:“如果有一個幻靈少年出現,就是來給我送藥治病的,你幫我取回來。告訴他我這段時間身體有傷,不能親自去見他,叫他不要擔心,我吃著止痛藥,暫時一切安好。”
她臉色變了幾變,雖然很細微的變化,但是,我已經篤定,她對睡蓮池裏出現的少年關心實在太甚。
她沉吟片刻,道:“娘娘認得那少年?他是什麼身份?”
“你不知道麼?”
她搖搖頭:“奴婢不知道他的身份,隻知道自從禦花園建成,他就不止一次出現在睡蓮池了。”
“你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我倒是大為吃驚,微笑道:“如此甚好,我不妨坦白告訴你,他是陛下的親弟弟,當年貴妃娘娘唯一的兒子,幼年時被陛下刺死在輪回大峽穀的念靈湖畔。”
“奴婢不清楚他的身份,但是知道他心裏有很深的怨氣。他每次來睡蓮池眺望四周的一切時,我都能感覺到濃烈的怨殺氣息。”見我坦白,她的戒備心也稍微放鬆一點,道:“奴婢發現他的第一天起,就悄悄關注他的出現了,不過從來沒有相互認識過。”
“一個多月前宮變那晚,是你冒死偷偷救了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