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好盤,三個人坐在一起吃飯。
菜肴的味道沒的,葷素搭配全是費了心思的。
雪裏蕻都是嫩的尖尖兒和著肉泥,一層蒸蛋澆上去,周姨怕她覺得腥,還擠了幾滴檸檬汁。
但溫以寧胃口不佳,動了幾筷子便食不下咽。
老陳問她:“以寧吃不下嗎?
是反應大還是不合口味?”
溫以寧禮貌的笑了下,沒話,隻搖了搖頭。
老陳對唐其琛:“你工作那麼忙,留以寧一個人在家裏也不放心。
餘叔還每往返兩處給送飯,等她孕周再長一點,很多事情更得有人照顧了。”
唐其琛嗯了聲,“我知道。”
走的時候,老陳和和氣氣的開解溫以寧,“當媽媽了,心情開闊一些對寶寶們也有益處。
生下來就帶笑。”
溫以寧起疑的看著他。
老陳笑著:“不信你試試,你多笑,以後他們都有酒窩。”
陳醫生是好人,麵善心熱,一番哄人的話也到人心坎裏去了。
唐其琛這段時間把行程空出了很多,基本保持住了正常的工作時長,這些年許多不必要的應酬他已經很少出席,如今一縮再減,一周最多兩個局。
雖然消息沒有對外公布,但都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
唐其琛能出席的應酬局已經到一定的級別,共餐的也是身份貴重的賓客,偶爾幾聲賀喜也是發自真心。
知道亞彙集團的唐總家有喜事,卻無從知曉夫人的任何。
那些網上流言亦真亦假,虛虛實實誰也摸不透徹。
除了核心項目的決策權仍由管理層把控掌握,其餘的工作,唐其琛在有意的緩慢放權。
柯禮是最累的一個,好在他在亞彙任職要位十年有餘,已有足夠的能力獨當一麵,有他在,唐其琛是放心的。
五月中旬一過,初夏徹底催走春日的尾巴,陽光醞釀,風卷雲動。
溫以寧滿三個月的時候去進行了第二次產檢,傅教授親自幫她看了B超,欣慰道:“寶寶發育很好,能看到手和腳了,在右邊的寶寶趴著的不給我看正麵。
下次做四維的時候,你跟他們多話,讓他們乖一點,還能留個照片做紀念。”
傅教授慈祥溫和,探視頭在溫以寧的肚皮上輕柔緩緩的滑動,耦合劑很涼,一絲絲的觸感剛剛好,溫以寧躺在床上一邊聽著,心裏一邊泛起暖潮。
而始終陪著她的唐其琛站在傅教授身旁,哪怕屏幕上是一片黑乎乎的畫麵,看不出個所以然,但他的嘴角仍然上翹,神情溫柔的無以複加。
產檢回來的路上,唐其琛開車很緩慢,從內環線的高架橋下來時,他:“念念,我們商量個事兒。”
溫以寧竟也同時開口:“我有件事想對你。”
前方車流大,車速越來越慢。
唐其琛點了下頭,“好,你先。”
“我想回老家住一段時間。”
溫以寧完之後的十幾秒時間,唐其琛都是不發一語的。
他倒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的情緒,平平淡淡的表情,沒當即給個準信兒,但也沒有拒絕。
開過前麵堵著的十字路口,四車道變八車道,唐其琛才溫聲問:“是這兒住的不習慣嗎?
不習慣的話,我帶你換個房子。”
哪有什麼不習慣的法。
換句話講,溫以寧從讀大學起就在上海待著,十年的光景,上海甚至比H市更讓她熟悉。
也就是這個豁口,溫以寧聽出來,唐其琛心裏是不讚許的。
但她也打準了主意,平靜且堅定,“沒有不習慣,我就是想回去看看。”
唐其琛斂默無語,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深思。
思慮清楚後,他問:“你想回去住多久?”
“上海太熱。”
那就是過完夏。
唐其琛又問:“產檢怎麼辦?”
“也方便,我們那兒有婦幼保健院。”
看來是做了決定。
唐其琛默了默,聲音沉了兩分,“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溫以寧看著車窗外,把目光挪回他臉上,神色自若也從容,她情緒很平穩,不像是一時新鮮或是鬧脾氣,她看著他,輕聲:“其琛,我想家了。”
車子經過自動識別的電子杆,徐徐開入了停車場,車停穩後,唐其琛抱了抱她,很平靜的答應了,“好。”
溫以寧在他懷裏閉了閉眼,忍住了微濕的淚意。
但如今的情況也不是唐其琛一人了作數。
他本來要跟溫以寧商量的事,就是想問問她的意見,讓周姨來家裏照顧著日常起居。
但溫以寧先開了這個口,完全逆了他的意思。
他答應,景安陽卻頗有微詞。
“一個人回去做什麼?
她家是那樣的情況,其琛你也任性,就不想想萬一出什麼事兒該怎麼辦!”
景安陽既心急又生氣,圍著兒子來來回回的踱步,轉了好幾個圈,披肩滑下半邊都沒知沒覺的。
唐其琛不是聽不進話,母親的自然有大道理,但他更舍不得溫以寧鬱鬱寡歡。
“她在上海不習慣,狀態也不太好,您別逼她,我有分寸。”
唐其琛到底還是護著自己的女人,能擋的壓力都在他這一層麵消停住。
唐其琛一不二,能承諾出口的都是真真切切能辦好的。
但景安陽這一回是真動了怒,氣衝衝的上了樓,“瞎折騰,我再也不管你媳婦兒的事了!”
但溫以寧走的那,景安陽還是讓家裏的司機捎了一車的東西過來,有溫以寧用的吃的,還有一大堆貴重的禮品。
司機傳話:“夫人,這是給溫姐的鄰居朋友的,讓他們多幫襯照顧。”
一萬多一盒的鹿茸燕窩,用盡了心思。
唐其琛是習以為常了,什麼都沒。
但他身後的溫以寧猶豫很久,終於在司機走之前把人叫住,她聲:“麻煩您幫我跟伯母一聲謝謝。”
開車把她送回H市,再次踏入新家,一塵不染,什麼都是收拾過的。
唐其琛陪了她兩,發現她在這裏的狀態確實比上海要好。
怎麼呢,人變得非常從容平和,雖然大部分時候仍是安靜的,但神思有了歸屬一般,不再空洞遊離。
他早就過,能力範圍內,隻要她想,他就盡可能的遂她心意。
讓他在這裏久待也不可能,柯禮的公務電話彙報的很頻繁,唐其琛第三早上必須要返程回滬。
李亮這邊接收托付,肯定是用心幫著照看,經常帶發朋友上門陪她聊解悶。
亮老師的日程報告是相當專業的,每晚上八點準時給唐其琛發微信:
“今給她帶了一份燒雞,我媽媽自己做的,她都吃完了。”
“送上門一件新疆糖心蘋果。”
“你寄的快遞神他媽重,搬死老子了。”
日常瑣碎,事無巨細。
發了一個多月,李亮有點兒不樂意了。
“每當牛做馬當間諜,你他媽能不能給我發工資了!”
這本是玩笑話,但唐其琛很快給他在微信上連續轉了五筆賬,每一筆兩萬,十萬整。
李亮震驚了,心有錢人的世界他不懂。
到底還是慫兮兮的拒收,並氣壯山河的回了一句語音過去:“神經病啊!”
論魄力,唐其琛向來是不缺的。
他很快有了回複,兩個字,真心實意:
“謝謝。”
——
溫以寧日常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書,她的作息開始穩健,每早睡早起,也不懼怕出門見人,吃過飯就去區散步。
經常碰到鄰裏熟人,這麼久了,無論什麼事情都是瞞不住的。
大家唏噓感歎,同時也對溫以寧更加疼惜,見著麵都熱熱情情的招呼,“寧啊,出門兒當心路下的呀,那邊幾個台階很滑的,要心的喲。”
江南城裏的吳儂軟語,夾著鄉音格外親切。
溫以寧滿五個月了,畢竟懷著兩個,肚子開始顯懷,夏日的薄薄裙衫遮不住,微風一吹,腰肢還是纖細的,隆起的腹部是柔軟的山丘,像有翠綠新生的樹林在茁壯發芽。
唐其琛雖在上海辦公,但他過來的次數也勤快。
有時候下了班開著車就往高速上飆,風塵仆仆,披星戴月,就為了來陪她睡一晚。
第二九點要開視頻會議,他五點不到醒來往上海趕,甘之如飴,任勞任怨。
景安陽和溫以寧之間,至今都沒有過直接的交流。
一個怕,一個怯,誰都沒有邁出這一步。
景安陽隻能從兒子那裏得知近況,但唐其琛太忙,問多了他也沒時間仔細答。
景安陽抓心撓肺的團團轉,數日子。
在八月初終於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底氣十足的提醒兒子:“當初好隻去三個月,時間快到了,不是催她回,都快二十四周了吧,傅姨也跟我了,下周三去做四維彩超,這是個很重要的檢查,必須回這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