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難得放了晴。在盛朝皇城盛都通往淮寧城的官道上,一輛馬車飛馳而過,車輪軋過泥濘道路上的水坑,不時濺起一蓬泥水。
車夫何叔昨晚在驛站睡了個好覺,給馬也好好喂了個飽。他的車裏此時正坐著兩位金貴的女眷,受主人家所托,他這幾天一路上不敢分神,一直專注地掌著韁繩,注意著路況。
馬車正全速疾馳著。雨後的道路上還淡籠著一層薄霧,掌車的揉揉眼睛,依稀看見前方的道路上有幾塊濃重的陰影。他不敢大意,立馬拉韁籲停了馬車。
“小姐,辛大夫,前麵似乎有風將山上的滾石吹落在地,擋住了去路,小的上去看看,你們且先在車中等候。”說完,他便翻身下了馬車。
馬車中,顧槿也放下了研讀的藥經,抻了抻腰,朝著坐在對麵的辛夫人嬌憨一笑,說道:“師父,您坐累了吧,趁馬車未行,我們下車走走可好?”
辛夫人睜開眼,瞧著她那小徒弟因長途奔波而顯得疲倦的臉,擔憂地蹙了眉,拿起一旁放在車內小桌上的特製便攜墨筆,在花箋紙上寫道:“阿槿可是累了?為師早就與你明說,此去淮寧城路途不易,那城中情況又不明,你卻定要跟我過來,連個丫鬟也不帶。不知怎得竟還說動了顧大人,將你放了行。”
“師父~”看了那字,顧槿放柔了聲音,搖了搖辛夫人的手臂說,“父親常教導阿槿,萬事都要牢記——有事弟子服其勞。阿槿自小母親便撒手人寰,是師父從小看顧阿槿,如今阿槿長大了,自然要隨侍師父身邊才是。”
辛夫人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啞後,她就管不了她這個撒嬌耍賴的小徒弟了。
頂不住小徒兒軟糯祈求的眼神,終於她還是妥協了,伸手幫徒兒捋了捋散落的鬢發,又拉上她的麵簾,寫道:“你從小體弱,車內氣悶,久坐馬車與你身體著實不利,下車走動走動也好。”
顧槿麵簾之上的一雙美目好看地彎了起來:“師父對阿槿最好了。”
她邊說著邊起身拉開了前側的馬車門,那官道因積了水而有些泥濘,她便瞅準了馬車邊一塊幹燥地兒,敏捷地跳了下去。
這段路上異常的寂靜,陰沉的薄霧中,隻能聽到雨後路邊枝椏上鳥兒的啾鳴聲,伴著幾聲蟬鳴。
車夫何叔卻不知去了何處。
趕路的這幾天中,一路上都十分平靜安全,因此顧槿沒想太多,又回身向著車內伸出手說:“師父,我扶您下來吧。”
話音剛落,她驚覺餘光中有個人影從馬車側麵迅速閃身而出,竄到了她的身後!
那粗壯人影直接伸出一隻手,緊緊地鉗製住了她的身子,另一隻手也迅速伸向她麵部,用力捂住了她的嘴。
那速度太快!她根本沒時間反應,人已落入魔爪。
立時,一股腥臭的鐵鏽血味便透過顧槿輕薄的麵簾,直衝向她的鼻翼,幾欲使她作嘔。
隨後一個粗糲難聽的男聲便在顧槿身後響了起來:“弟兄們!趕緊的過來,這馬車裏有兩個小娘子,哈哈哈哈,這票值了!”
顧槿在他手下不住地掙紮,雙目極力向兩邊看去,隻見道旁的樹後又竄出了幾個衣著破舊,胡子拉渣的劫匪。
那幾人手中都拿著砍刀,車夫何叔已被他們放倒在離馬車稍遠的路旁,血流了一地,生死難料。
她心中狂跳不已,又不安地看向車中,卻見師父也已被那夥劫匪控製住了手腳!
“娘的,老大,車裏那個是個沒幾兩肉的老女人!”
“那便殺了吧,省的浪費寨裏口糧。”身後那人輕描淡寫地吩咐,顧槿喉中悲咽,咯咯作響,那劫匪終於微微放鬆了捂住她口的手。
“不要殺她!她,她口不能言,但她會治病!她是京城最有名的大夫,可以給你們的兄弟看病療傷!”顧槿在他的挾製下盡力轉過頭,匆匆求情道。
那土匪聞言看了看老大,似在問他到底怎麼辦。畢竟他們山寨確實是缺一個給弟兄們看病的大夫。
顧槿眼睜睜地盯著那猶豫的土匪囉囉,突然她似乎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馬蹄震地之聲。顧槿心中狂喜,有如溺水之人終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管不顧地放聲呼救了起來。
而顧槿還沒喊兩聲,身後那匪徒就立刻又緊緊捂住了這張不安分的嘴,陰鷙的眼牢牢地盯死那三個駕馬飛馳而來的黑衣騎客的身影。
“殿下,前方似有女子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