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廖凡答應自己最後任性的請求,範氏將小宋宸遞到了廖凡的手中,笑了,這是她這陣子自從遭遇追殺,每日過著惴惴不安的生活以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也是最後一次。

自從跟隨宋儒以來,範氏眼見的一直都是自己夫君每每深夜的愁苦麵容,而不是每個懷春少女心中的英武戰神模樣,無助、孤寂、自責,各種各樣的負麵情緒總是讓宋儒難以入睡,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手上的血腥,例如宋儒。他時常都跟範氏感歎道,他非常希望這個天下是一個太平盛世,這樣的話,他手上的罪孽也會少一些。但是沒辦法,不管是現實驅使還是時勢所逼,宋儒都不得不拿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對準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將原本屬於他們的東西完完全全地剝奪。

夫婦兩在小宋宸出生之後,談論的最多的,不是讓自己的兒子如何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威武不凡的大戰神,而是在討論如何讓自己的兒子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說實在的,卸下一切軍務,將權利下放,每日待在家中和妻兒其樂融融的生活,是宋儒這些年來最為開心的時候。宋儒早已厭倦了奔波不休的軍旅生活,也早已想逃離這每天生活在殺人於被殺之間的坎坷征途,他再也不想每次午夜夢回都是那一幕幕屍山血海。但是現在的清風王國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以支撐起國家的柱石,他還不能退,還不能倒。

宋儒也曾多次跟王上提起過這件事情,想要告老還鄉,隱居幕後,但是王上始終還是沒有同意,實在是清風王國可堪大用的人太少了,大多都是庸碌之輩,而宋儒一旦卸去職務,到時候要回來重新掌控,即便威名還在,但是調配上肯定是會有一些不融洽的地方,而這些細微的破綻極有可能被敵人利用,螣蛇也並不是沒有能人,所以這也是王上遲遲不肯讓宋儒離開這個位子的原因。

而作為妻子,範氏自然是知道自家夫君的想法的,對於小宋宸的期望也隻是安安穩穩地生活,她在這瀕臨死亡的一刻也明白過來,隻要進了侯府這個圈,就必定和這些勾心鬥角,滿手血腥之事沾染上關係,再想脫身,可就不易了,這才跟廖凡提出這個看似任性的要求。

怎麼想起來這些瑣事了,範氏在心裏自嘲地笑了笑,素手輕輕地拂過小宋宸的臉蛋,低低地呢喃了一句:“我的兒……”聲音漸漸變低,到後來即便是廖凡的耳力也聽不清了,範氏隻感覺到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如同斷龍石一般,緩慢地將範氏的生機,從陰陽兩世隔離開。

山洞中,一聲聲音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在寂靜中響了起來……

……

宋宸坐在火堆旁,牙關緊咬,拳頭死死地攥住,憋住自己即將滾出眼眶的淚水,獵獵的火光將宋宸的臉映照得時明時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