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青霄一樣了!
夜,已近子時。魚府門前停落著數頂八人大轎。門前的燈火,依舊通夜不滅。
偶有三兩個大夫被送出門來,都是搖頭直歎可惜。魚府上下,一片哀愁淒淒。
魚青霄一張小臉白得如同一張宣紙。他嘴角猶有鮮血,額頭布滿冷汗。斷手斷腳倒是已經被整治好了。
大夫人一直守在青霄的身邊,已是急得雙眼俱腫!魚老太太拿著帕子,一口一個乖孫的叫著。心疼得似是要滴出血來。
魚府的小姐夫人們全都或坐或站,手裏都拿了帕子,紅著眼睛,可卻不敢抹淚。
魚三夫人低聲道,“都這時候了,怎麼也沒見青鸞呢?這青霄還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今晚呢,她還在九王府裏麼?”
大夫人啞聲輕道,“青鸞那兒,我已經遣了人去知會了。”
“這種時候,偏生南風跟青鸞都不在。若雪,真是難為你了。”老太太拍拍大夫人的手,轉而又道,“派去宮裏頭請太醫的人回來了沒?”
四夫人趕緊上前回話,“還沒回來。”
“皇宮離這兒不過三條街,怎麼去請個太醫,竟就花去那麼多的時間?”老太太蹙著眉,為魚青霄抹去額頭的汗珠。
四夫人蹙眉毛細道,“先前已經派了人去瞧了幾回,可宮裏頭似乎出了大事,一個太醫都請不出來。所以……”
“什麼事這麼了不得,竟弄得連一個太醫都請不出來!我的這個孫兒,平常雖不多話,可他心思聰穎,比誰都貼心。這麼多孫兒之中,就他最像南風小時候。你們瞧瞧這小鼻子小臉。還有這眉毛,哪一點不是跟南風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魚老太太話說到這兒,喉嚨便有了絲哽咽。
她話才到這兒,魚青靈的眼睛也紅了。平常他們雖是心思各異,可事情真到了生死關頭,她便也想起這個弟弟的好來。青霄若是死了,換了青姣做嫡子,她們的日子必定不好過。
“啊喲喲!我的兒啊!你可怎麼就成這樣了啊!”二夫人人還未到,便已經拿出帕子嚎上了。
魚青青低泣道,“弟弟!青霄弟弟!你可不能死哪!”
魚老太太原就心裏難過,再聽她們這麼一哭,這便氣得隻能伸出食指指住她二人,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大姐!怎麼我才沒在家幾日,家裏便成這樣了!你是怎麼當的家?”二夫人尖酸的說著,又是一陣號陶大哭。
她們一哭,一屋子的人的眼睛就全都紅了!
“全都給我閉嘴!要哭喪,回你的陳府去哭!”魚青鸞一字一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二夫人跟魚青青被她一喝,舊仇新恨一齊湧上心頭,可眼淚還止不住的往下掉落。“魚青鸞,你個小蹄子怎麼不識好歹!現在青霄要死了,試問府裏哪個不傷心?咱們好心好意回來看他最後一麵,你卻不許咱們哭!你弟弟死,你就一點兒都不傷心麼?”
“就是!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咱們這些個異母姐姐都為他傷心欲絕了。你這個嫡親姐姐卻倒跟個沒事人一般!”魚青青輕輕的哼了聲。
魚青鸞嘴角含了絲笑,單手甩著帕子嫋嫋婷婷的走向魚青青。
魚府眾夫人小姐們經過魚青鸞上次揍二夫人的事,心裏都對她有絲懼意。生怕她大小姐一個不痛快了,就打她們出氣!遂便全都坐在一旁不出聲。
一時之間,屋子裏頭針落可聞。
二夫人見大家都沒有幫腔的意思,趕緊跪到老夫人的跟前,急道,“婆婆!您瞧瞧青鸞!她好歹也是魚家的嫡女,可卻不知為何這般不識禮數!上次更是連我這個二娘都打了!”
魚青鸞懶得跟她廢話,她緩緩的走著,衣袂流動,發帶飄飄。嘴唇妖異而鮮紅。她身段妖嬈,美得如同夜之妖姬。
“二娘,您不是還在陳家麼?怎麼青霄一出事,您竟會比我知道得還早?”她淡淡的說著,一字一字。說罷,她又轉而對魚老太太笑道,“奶奶,青霄會沒事的。所以今兒個,咱們全都不能哭。”
魚老太太先前縱是再傷心,也自強忍著眼淚,更責令大家都不許哭,便是深信魚青霄會醒來。如今魚青鸞竟與她一般心思,竟叫她心中染上一層薄薄的心喜。這個嫡孫女,終是成了器!
她揚聲對在場眾位夫人小姐們道,“嗯。青鸞說得對!今兒個誰要敢在這屋子裏頭哭,我就叫別人為她哭!”
在場眾人聞言皆是心驚。老夫人的手段,大家都是見識過的。她說出來的話,可從來沒落過空!
二夫人見老夫人非但沒有為她說話,麵色攸的變得慘白。
魚青鸞矮下身子,突然一把揪住她的襟衣,笑著在她的耳邊輕輕的道,“二娘若不跟青青立刻滾出去,半個月前的事,便會被人編成九集,在鳳舞各地傳唱。青鸞保證,一定會形色俱佳,細節巨無遺漏。”
陳水心母女最忌就是被人提及此事,她心中一頓,還想問幾句,眼角卻見一屋子的人正虎視眈眈的瞧著她二人,心裏知道她若是此時跟魚青鸞吵起來,必定會引起所有人的懷疑。
她嘴唇動了動,這便對著魚老夫人磕了個頭,道,“婆婆!既然青鸞不歡迎咱們母女,那咱們也隻好先行退下!”
魚青青見她突然服軟,心下不解。可觸及魚青鸞淬毒的利眸,心下不知怎麼竟打了個哆嗦。這便要隨二夫人一道離去。
魚青鸞挑起一邊的眉毛,笑得無邪,“慢著,二娘。您還沒跟咱們說,到底是誰給您的報的信哪。”
二夫人跟魚青青互瞧了眼,道,“魚府發生這麼大的事,他們來知會咱們一聲也是理所當然……”
魚青鸞打斷她的話,繼續一字一字的道,“是誰,給您報的信。”
小滋往前一步,道,“大小姐!您別為難二夫人跟二小姐了,是奴婢!”
魚青鸞認得這個婢子,她是魚青青房裏的大丫頭。是前陣子太子無霜送來照顧魚青青飲食起居的。從太子府裏頭出來丫頭,在魚府裏的婢子裏頭自是高人一等。吃的用的都比照各庶房小姐。
平常慢說是眾位小姐們,就連各夫人都還要讓著她三分。
魚青鸞挑高眉毛,懶懶的說了句,“我魚家當家嫡子摔成這樣,你不去請大夫,卻去知會二夫人。來人,杖斃。”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從來魚家除了魚老太太之外,就沒人敢打殺奴才婢子。而老太太每次打殺婢子,都會占住一個理字!縱是打殺了,也從來都是教人心服口服的!
可如今魚青鸞竟隻因為她給二夫人送了信,便要將太子送來的大丫頭打殺了。這怎麼不叫人心驚?
二夫人生怕她不知道這是太子送來婢子,趕緊急聲提醒,“青鸞,這是太子府的人。”慢說是打殺,就連說句重話也是無權的。
小滋衝著魚青鸞抬了抬下巴,鼻子裏頭還淡淡的哼了聲。量她魚青鸞也不敢!
魚青鸞聞言,這便笑了笑。“太子府的人哪。那就是來府裏沒幾個月了。”她說到這兒,又輕飄飄的說了句,“杖斃。”
老夫人利眸一掃,那些個家丁心中一悚,趕緊上前來拉小滋。小滋被他們一拉,心裏這才急了。她疾聲道,“我是太子爺的人!你一個相國小姐,怎麼敢打殺我?魚青鸞!你打殺我,就是打太子爺的臉……”
小滋的聲音漸行漸遠,等那擾人的聲音一點兒都傳不進來了,魚青鸞這才轉身安慰嚇傻了的大夫人,道,“娘,青鸞來時,已經叫人去請了太醫。九爺今兒個奉召入宮,隻要等宮裏的事一了,他必會趕來救青霄的。”
魚老太太見她說得成竹在胸,這便點點頭,對一眾女子吩咐道,“不早了,大家都散了罷。”
經過剛剛,幾位夫人小姐對魚青鸞又怕又恨。哪兒還敢多說半個不字?這便各自領了丫頭婆子散了去。
她們一走,屋子裏頭便隻剩下魚青鸞,大夫人跟魚老太太三個守在魚青霄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