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指婚一(2 / 3)

那官轎固然被人撞得歪在一邊不說,二夫人的身子便也痛得像是節節碎裂了。她忍不住尖聲哀號,其慘烈的程度堪比殺豬。

這一撞,陳鳳父子自是心痛得狠了。他們飛奔過來要瞧陳水心,哪料那頂官轎之中竟有人高聲怒喝,“什麼人這般膽大妄為,膽敢衝撞老夫的轎子?”

陳氏父子認得這道聲音,因為這道聲音正是屬於林貴妃的父親,當今的國丈林知周。這個林知周說起來跟陳爾東頗淵源。少時他二人曾在一個軍營打仗。當年他陳爾東隻是一名小小的士兵,而他們的小隊長,便是現在的林知周。

林知周此人可說是有勇有謀。是個極出色的武將之才。也深得他們這些兄弟的信任。跟炎國的戰爭一經打響,林知周便連立數功。

可炎國的將軍實在是太過勇猛,又精於布局計算。弄到最後,他們幾乎吃了敗仗!

當時林知周便自告奮勇,領了他們一小隊人,放火燒了敵人的糧草!這火一放,跟炎國的戰爭便算是終於告一段落。

林知周立此大功,回到朝中原該是加官進爵,直升將軍的。可他們班師回朝,上頭保薦的人,卻是他陳爾東!因為林知周做夢也想不到,他陳爾東竟是主將之子。

把他放到他林知周的小隊裏頭,便是要給他機會立功!那會兒他陳爾東確是參加了那次火燒糧草的行動,這功,自然是該由他去領!

林知周獲悉此事,也曾大鬧陳家。可陳家到底家大業大,在朝中的勢力又極盛。樹愈大,根愈深。又豈是他小小一個林知周能輕易撼動的!

因著他的連番大鬧,他們陳家便也給他林知周施了不少壓力。幾乎弄得他家破人亡。得了這個教訓,他才終於學了乖,再不與陳家為難。遠走異鄉。

哪料時移事易,事隔多年,這林知周非但再立軍功,封了個武將之名。竟還送了女兒進宮爭寵。彼時皇後已是陳家女,可這個林貴妃,卻憑著美貌跟智慧,深深的打動了帝王冰封的心。

她在宮中十數年,竟得聖寵不衰!平常林知周跟陳家已是勢成水火,可不論他怎麼囂張,他陳家都是壓他林家一頭的。

如今仇人見麵,怎能不眼紅?林知周掀了轎簾下轎,冷冷的瞥向一眾人等。霜聲寒道,“我道是誰,原來竟是陳家的人。”這話說得頗有藝術,那拖得長長的語調,那看好戲的姿態。差點兒就氣炸了陳爾東的肺!

他搶前一步,怒道,“林老兒,你有眼疾麼?沒瞧見這是姓魚的那丫頭撞的你?什麼叫竟是陳家的人?”

林知周負手而笑,眼光卻落在二夫人身上。道,“那個滿身繃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可不就是你陳家的陳水心麼?據說當年還跟火鳳的韓若雪並稱第一美人呢。現在竟落得個如此下場。”

這話說得極是刻薄。陳爾東這時候就是一個刺兒頭。別人說陳水心倒也罷了,這會子林知周這個宿世仇人竟也來摻上一腳。怎麼不教他心神俱焚?

他幾個箭步衝上來就去揪林知周胸前的襟衣。林知周似乎早就料到他的舉動,隻輕輕一個側身便避了開去。

身後的轎夫們見著自個兒的老爺被人衝撞了,下轎找人理論竟還碰到個不講理的。這會子哪兒還想去追究到底是誰撞的他們?

幾個人這便卷卷袖管,也上來好歹幫著他們老爺助陣。這麼一糾一纏之下,他們竟倒還在功名路上打了起來。

陳鳳一見對方一下子湧上來這麼多人,怒吼一聲,便衝上去幫打。

二夫人躺在板車上瞧得甚是真切,她雖是渾身無力,可到底也知道這功名路乃皇家聖潔之地。是官員們上朝的必走之路。

十裏功名路,代表的是無尚的榮耀。不管你多大的官職,跟對方有多大的仇恨,大家心裏都有個共同的默契。那就是,在這段白玉鋪就的功名路上,是斷斷不能喧嘩的。

眼見著自個兒的父兄竟還在這路上跟人打起了群架,心裏不由的一陣發悚。想叫他們別打,可那兒人家正打得興起。哪兒管得了她那輕若飄絮之聲?

魚老夫人瞧著他們纏作一團,竟淡淡的哼了一聲。

魚青鸞也不瞧熱鬧了,這便跟魚南風二人一道將板車骨碌碌的推著往前而去。

陳林兩家舊仇新恨一起湧上心頭,哪兒還管得了那麼多?

林家畢竟也是武將出身,身邊縱是普通的轎夫,也都身懷武功。那林知周本事原就高出陳爾東許多。雙拳難敵四手。陳爾東父子被人圍在一處狂毆。

這一場架打得那叫一個驚濤駭浪。等幾位皇子的官轎到時,陳爾東父子已經教人打得鼻青臉腫。口唇開裂。陳爾東父子一見太子等人,立刻上前告狀。直說林知周如何霸道。

林知周可也再非是昔日吳下阿蒙,如今他手握兵權,又跟他陳爾東一般,都是當今國丈!

他信誓旦旦的道,這架是陳家人起的頭。他這一說,陳爾東父子就不依了,他們又是教太子爺給他們瞧傷,又是數落林家跟他們的宿世恩怨。

總而言之,話說了一大籮筐,話頭也越說越長。

想他陳爾東當年立了戰功,燒了炎國的糧倉,他林知周仗著是他的上司,非要領他的功!幸好當時的將軍識人入微,最後才把將軍之位給他做。

他林知周心裏不服,竟還到處抹黑他。弄得今兒個去魚家的時候,他還被一個老太婆罵孬種,弄得他一世英明盡毀。

從林貴妃進宮起,便想著法兒的跟皇後娘娘爭寵。上回火鳳進貢的織錦,她竟比皇後還先選。

十九皇子生辰,他林知周送的禮過輕。他陳爾東在家打賞下人也不止這個數。不知道他有沒有把十九皇子放在眼裏。等等等等。

數十年的恩怨情仇,他恨不能全都倒給太子爺聽。

太子一反常態,竟對他說的恩恩怨怨,聽得極有耐性。

林知周自然知道太子的用意,可他卻隻立在一旁,不作半點辯解。隻是在陳爾東說到氣憤難當時,淡淡的甩出一句話給他。火上添油。

幾位皇子見太子爺不走,便也候在一旁。聽著陳爾東唧唧歪歪,偶爾還要提點一兩句,感歎一兩句。

正是這種提點跟感歎,竟就把陳爾東跟林知周兩人給硬生生的留在了原地不走!等陳爾東的話說完,竟已經過了午膳時分。

太子爺提議他們先去用膳,吃飽了,喝足了。才有力氣再去罵。

可這話還未落,那廂程如冰已經一手握著明黃聖旨,一手攥著拂塵。在白玉砌成的功名路上小跑而至。

陳爾東一見程如玉,這才想起了自個兒進宮的正事。他猛的一拍大腿,急急迎上前去,道,“程公公,何事如此驚慌?”

程如玉並不答話,一襲深色宮衣襯著白玉石路,色澤鮮明。他將聖旨攤展開來,漠聲道,“陳爾東,陳鳳父子接旨。”

他二人一個機靈,趕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今命你二人速速滾去鳳鸞殿。欽此。”程如玉飛快的說罷,便將鳳紋聖旨交給陳爾東。

滾去鳳鸞殿。

皇帝用了個滾字!可見其惱怒的程度。

陳爾東這才覺出事情的不妙來。他們原是想快魚府的人一步前去跟皇帝告禦狀的,結果途中遇見個宿世仇家,這麼一打一拖,便就失了先機。

此時竟還教皇帝親自下旨來請他們,想來這事情必然不妙。他再是皇後的父親,皇帝必然也不能給他好臉色瞧!

這麼一想,陳氏父子趕緊應了聲,轉而朝著鳳鸞殿小跑而去!

他一走,林知周也沒閑著,他竟也轉身緊隨陳爾東而去。陳家人最擅長就是顛倒事非,若他不能親自去,指不定他跟他打架的事便會被他們父子說成什麼樣!

林知周一走,太子跟幾位王爺便也齊齊的上了轎。這轎簾一落,數頂官轎便也跟著他們朝鳳鸞殿而去。

所有人心裏都清楚,若是今兒個被陳家謀成了這事,這日後想要扳倒小十九,可就難了。

鳳鸞殿

時已過午,二夫人跟魚老太太一來,便被皇帝請去了來儀殿休息,順道傳了太醫前來為她二人診治。

他左右都等不到陳氏父子過來,這便命人傳了膳。跟魚青鸞魚南風在來儀殿草草的用了午膳。

等他們吃飽喝足,再回鳳鸞殿時,那陳爾東父子竟還沒到!皇帝忍不住大怒攻心,遂命人立刻傳旨叫他二人滾進來!

他也曾問及魚青鸞跟魚南風,到底為何要把人推來皇宮。

可魚青鸞卻斂眉,溫淡一笑。答道,“我二娘跟奶奶身子不好,陳家的人今兒個早上又叫人將魚府圍了。非說她們的病是裝出來的。青鸞不忍,這便將她二人勉強送出。可他們一路都緊隨在側,喊打喊殺。青鸞怕民間醫館不肯接收我奶奶跟二娘。遂便隻好把她們送進了皇宮。因為皇宮,有最好的大夫!”

一番話,說得何其的動人。皇帝挑挑眉毛,對魚青鸞至孝的做法大為讚賞。竟還誇魚南風教女有方。

魚南風肅立一旁,已是精疲力竭。得了皇帝的讚賞,心裏原又對魚青鸞讚賞有加。這便趕緊點頭稱是。直道這女兒確是善良至孝。

魚青鸞原倒真沒想到皇帝會給她扣上至孝的美名。這會子說出來,她便倒是蹙著眉毛,輕輕的歎了口氣。

這一口氣歎得甚妙。她對至孝之言,既沒承認,也不否認。隻那幽幽一歎,卻已是愁思無限。

皇帝正想問幾句,哪料殿外傳來轟鬧之聲,正是陳氏父子駕到。

陳氏父子一見皇帝,趕緊緊走幾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急切切叫了聲皇上。

皇帝眉毛微挑,眼光卻落到緊隨在他身後進來的一眾人等。道,“怎麼,林國丈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