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似乎覺出什麼,他推開她一點兒,見她麵色蒼白,急道,“娘子,你怎麼了?”
魚青鸞嘴唇開合著,可嘴裏卻吐不出一個字兒來。是啊,她也想問怎麼了。
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的疼。疼得,似乎要裂開了。
九兒見她連話都沒法兒說了,這便趕緊將她抱了放到紅色綿榻之上。他略嫌冰涼的手,緊緊的按落在她頸間。
不知過了多久,他執起她冰冷的手,放到唇邊。珍惜的輕吻。就好像,她是他心底的珍寶。
“娘子,你的心在痛。很痛。你是在為誰心痛?”為什麼她的心會痛?她人在他的懷裏,心卻在痛。這代表了什麼?代表了她的心裏,終是有了他麼?代表了她終於還是把他當成男人了。是麼?
地上的男人動了下,似乎便要醒來。他火色魅眸微微一掃,青蔥玉指朝著男人一彈。男人再度無聲的倒落在地。暈死過去。
她非但心在痛,而且還在發燒。見她迷迷糊糊的躺著,他忍不住伸出一指,輕按住她的嘴唇。
活該!誰讓你一個人站在外頭吹那麼久的風。人都已經到了窗外,就是不進來!可到嘴的話,終於還是被他咽了回去。
他的指,如同彈琴一般,在她的唇上輕撫。魚青鸞瞠著一雙清眸,她啞道,“九兒,你知道麼?我一直以為自個兒是自由的。可是原來,縱是自由如天上的飛鳥,也會被獵人抓起來養著。”
“我原就是沒有腳的小鳥,合該在天上飛翔。可是啊,九兒。原來這鳳舞的天空,不讓鳥兒飛。這個鳳舞的天空,雲層好厚好重。壓得我都喘不過氣來了。”她手握成拳,一下一下的捶著心窩。想以最簡單的法子減輕心裏的痛楚。
九兒斂著眉,嘴唇薄抿,什麼都不說。他將她捶心的手捉住,放到自個兒的衣服裏煨著。不教她冷了去。
他的麵色現了一抹少有的肅然。似乎有什麼,終於撕裂了他的冷靜。他眸淬冷火。那抹冷火,直衝著教她難受痛苦的鳳舞而去。
甚至是,鳳舞高坐鳳位之人,他的父親,鳳天奇。
手心乍暖,魚青鸞嘴角微微而勾。她下意識的朝著那溫暖的地兒靠過去。九兒擁緊她,按落在她肩膀的大手指骨節節發白。似乎要將她整個都揉進自個兒的身子裏。
火眸再度不受控製的時隱時現,似是兩簇旖旎燃放的火焰。襯著豔色的衣裳,九兒看來似是雪地裏的火妖兒。燭火之下,他的發絲如同流雲飛瀑,發間隻以一支紅色流蘇為飾。簡約之中,卻不失妖嬈。
“娘子,若是在為夫跟鳳七之間選,你會要誰?”不該問的,可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問得那麼小心翼翼。
魚青鸞嘴角一勾,跟天下所有登徒子,壞男人一樣飛快的答道,“自然是你。”
自然是你。
她說得那麼的理所當然。沒有一絲猶豫。
“縱然此舉會牽累整個魚府。你也不後悔麼?”他像是個急於要糖吃的孩子,追在她身後急急的相問。
魚青鸞猶豫了下,堅定的告訴他,“不會牽累整個魚府。不會牽累任何人。這是我自個兒的意願。誰也不能左右。”就像是她的婚事,鳳無邪越是要皇帝下旨,叫她沒法兒拒絕,她就越是想要拒絕。
這個世界瘋了!這個世界的女人,總是身不由己的淪為男人的附屬。可那個人,不會是她。
她要愛,就要自由的愛,就要盡情的愛。
女人該與男人平等。憑什麼他說要就要,憑什麼他說成親,招呼都不打一個,直接就想進府迎人!掌心忽而灼熱起來,心口也再度疼痛起來。
那股子疼痛直衝鳳無邪而去,此時此地,她恨不能立刻將那惹事的禍精抓出來,打得他滿地找牙!
似乎覺出了她隱隱的殺意,九兒疑惑的瞧向她。囁嚅的道,“娘子,你不疼了麼?”
魚青鸞淺淺而笑。她啞道,“比起剛剛,好得多了。”她藏在九兒心窩處的小手又朝著他的衣服裏頭鑽了鑽。
好溫暖。
她的嘴角釋出笑意。原來九兒,竟是這麼的溫暖。
溫暖到她忍不住一再的靠近,溫暖到她不想放手。溫暖到,她忍不住心起貪念。
她靠得過近,以致於沒有注意到他喉結慢慢的滑動。九兒嘴角微勾,在她的耳際輕輕道,“娘子,你說你以後每天都會來這兒陪我。是不是真的?”問時,他心中不由的忐忑難安。身份這般尊貴的女子,居然會願意為著他,每天來青樓麼?
魚青鸞緩緩的點頭,輕輕的嗯了聲。
不論她什麼時候走,不論她要以何種方式消失了去,她都會陪他最後一段。她要了無牽掛的離去。絕不教他心生遺憾。
可是臨走之前,該還的債一定要還清。該討回的東西,她也要一樣一樣的討回來。該償的人情,該為大夫人跟九兒安排的後路,她也要一樁樁,一件件的全部理清才行。
“真的!太好了!那以後九兒再也不吃酒了。”他在她耳邊急急的保證著。
魚青鸞漠笑一聲,道,“你身子骨弱,自然是吃不得酒的。”頓了頓,她又道,“九兒,你告訴我,你要等的那人,等到了麼?若是等到了,你就趕緊離開這個事非之地。免得今兒晚上的事一再的發生。”若是今兒個她沒瞧見地上的男人對九兒這般無禮,她還一再的告訴自己,九兒他是男人,縱是在青樓,他也不會失身了去。
可她轉而又想,他二人頭一回相見,便是因著有人想要非禮九兒。這青樓之地終是龍蛇混雜,她隻是怕,若是被別人發現了他的男兒之身,那他要辦的事,便永遠也辦不成了。
他隱忍了那麼久,就是為著得一個機會。在她沒有離去之前,她一定要好生的護著他。就像那天,他在太子跟鳳無邪麵前舍身護她一般。
九兒麵色黯了下,豔色紅唇隱出淬毒的笑意。“嗯,已經引起了他的好奇。說不得,明兒晚上,他便會來女兒樓一探究竟。”他說到此,左眉上方的梅瓣微微一舒。隻是那人太過多疑,卻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引出來的。
也就是說,他要做的事,就快成功了。她靠在他的胸口,無聲無息。
所以,她唯一能為他做的就是,為他把那人引出來。完成他想做的事。僅此而已。
“娘子,你真好。”說這話時,他的聲音帶了滿滿的感動。可是那感動,卻未達眼底。
他全沒料到,鳳七竟然會出此一招。如今聖旨已下,他得好好思量,如何教鳳天奇自個兒改了聖旨。又不能牽累魚府。
他要她,也要她所有在意的人,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