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喉三分膽,桃花笑癡兒。

隔夜秋雨,讓瑟瑟秋風像刀子一樣陰冷。空曠的大院裏蕭瑟寂靜,枯黃的落葉鋪滿地麵,光禿禿的樹木看上去生死未卜。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同樣也是枯萎凋零的時分。

然而,一株開滿桃花、馨香撲麵的桃樹正迎風招展,與蕭條的秋景格格不入,鮮豔到有些異樣的美感。

李喻拎著酒葫咳了一陣,等平複下來,用袖口抹去嘴角的酒漬,心說草率了,這酒也忒辣嗓子。

剛被打入鎮妖宮成為飼詭使,還真喝不慣這滄霖酒。

李喻打小在邊軍營摸爬滾打,從記事時起,戍衛邊土的父母就早早魂歸戰場。

原本,年至十三歲的李喻跟著一眾退伍的邊軍老卒來州府安置,結果正碰上震驚朝野的“瓊玉案”事發,抄家、滅門,慘案連連。不知道跟“瓊玉案”幾杆子才打得著的關係,被扣上“犯官之後”的罪名。

念其年幼,隻是打入鎮妖宮成為飼詭使。定下了“十年洗罪,複自由身”的判詞。

但是,在慕仙州,打入鎮妖宮飼詭,其實就是非自然死刑。

對於妖邪奇詭,慕仙州分設三宮:禦妖宮、弑妖宮、鎮妖宮。

能為我所用者,禦之。

不能為我所用者,弑之。

不能為我所用又殺不了的,鎮之。

鎮妖宮飼詭使的差事,就是定期為鎮封“用不得、殺不掉”的妖邪奇詭的瓏銘封印輸送“養料”,去磨一磨妖邪奇詭的生命線。因為“殺不掉”,所以要一代又一代的飼詭使去慢慢磨。

對於每一位飼詭使而言,無疑是在死亡的邊緣瘋狂試探。

被妖邪奇詭滲透出的氣息長期沁染,後果可想而知。

瘋魔、暴斃、不祥,詭異而驚悚,飼詭使正常的歸宿,就是非自然死亡,不正常的歸宿,就是不斷變著花樣的非自然死亡。

就算十年期滿,恢複了自由身,也難逃宿命。

鎮妖宮不僅隻是李喻這樣的刑徒,流民、乞丐、賣兒賣女之流,聽說有吃有住,可謂蜂擁而來。

亂世謀生,活著比死都痛。

天下三十州,人族疆土始終未能一統。

又有異族環伺,征戰不休,加之天災人禍,妖邪奇詭為非作歹,可謂亂象橫生。

世道艱難,對於這些人而言,飼妖也好,飼詭也罷,多少有口飯吃,有遮風擋雨的窩。

“諸邪退避,百事無忌!”

李喻低喝一聲,為自己壯膽。

越靠近桃樹,越是心驚膽戰。

撲鼻的馨香沁人心脾,若隱若現的幻景總會不自覺地浮現在腦海,總想迷醉其中,逍遙快活。

忽然。

兩行鼻血順流而下。

真實、清晰的流動感讓李喻猛地回過神來,狠狠地扇了自己兩巴掌。

“差點著了道!”

舔了舔唇邊的血跡,李喻暗自慶幸,若不是滄霖酒磅礴的“酒勁兒”上頭,明年的今天,恐怕就是清理墳頭枯草的日子,畢竟秋天嘛,青草枯黃,已經不綠了。

“我在胡思亂想什麼東西。”

李喻搖了搖頭,甩開繁雜的思緒,一一咬破左手五指,按在桃樹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