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站在屋門中央的老婦人,雖然旁邊有人攙著,但精神矍鑠,銀色頭發盤成髻,得體而不失優雅。
"奶奶,你怎麼出來了?"
衛朝月這時忙上前挽著奶奶的另一邊,朝母親道:"媽,我們剛在外邊玩呢。"
大伯娘見衛朝雪站在那,臉上扯起笑,"都來了,怎麼這麼久還不進來見你奶奶。"
"我不知道……"
"朝雪,"奶奶忽然開口,視線看了她一眼,"你跟我進來。"
說罷,轉身進屋。
語氣不輕不重,衛朝雪心裏忽然沉了沉,就在她抬步上前時,手心忽然被一道溫熱包裹,抬眸,是易卿塵。
衛宅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變化,這套別墅是當初父母年輕時靠創業發家賺來的,也是奶奶來渭城住的第一個地方。
對這裏,老太太的感情不比他們淺。
待奶奶走到書房前,轉身示意大伯娘鬆手,這時衛朝月卻握著她,"奶奶,剛才在外麵朝雪遲到都被罰了不少酒了,您就別說什麼傷心的話打擊她了。"
衛朝雪抬眸看了眼堂姐,她這話說得真是又包庇又指責,不愧是姐姐啊。
"你們都去忙吧,"說著,老太太看了眼易卿塵,語氣頓時一沉,"你在這等著。"
堂堂易家大少爺,就這麼被晾在了門口。
衛朝雪有些戰戰兢兢,果然,門闔上後才剛坐下,奶奶就開口了:"為什麼突然結婚,你阿爸阿媽現在人都還沒找到,你就舔著臉去嫁人!
"連我這個老太婆還都是從別人那聽來,我的孫女沒有三媒六聘,沒有婚禮儀式,就在自己親生父母失蹤沒幾天時,結婚了!"
老太婆忽然越說越生氣,"咳咳咳——"
"奶奶?"
"你給我跪下。"
衛朝雪剛要起身,就聽奶奶聲音沉重地扔下一句。
衛家世代行商,隻求謹小慎微,本分守業,而今,衛氏醜聞在前,大小姐匆忙出嫁在後,都在昭示著,一個企業的風雨飄搖。
這叫她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太,如何受得住。
衛朝雪咬著牙堵住喉嚨泛出的酸楚,膝蓋彎下跪在奶奶麵前。
"朝雪,你這樣……對得起生你育你疼愛你的父母嗎?"
奶奶一想到自己的兒子和兒媳,眼瞼就泛出淚光。
"對不起,奶奶。"
奶奶忽然拍了好幾下木椅的扶手,"不是對不起我,死的不是我,嫁給別人的女兒也不是我的,我不過是個沒人當回事的老太婆。"
"不是的,奶奶……"
衛朝雪忽然抱著奶奶的手,不讓她再這樣拍椅子,她這每一巴掌就都像拍在自己心上。
"當時爸爸媽媽不在,衛氏企業出現嚴重危機,如果我不站出來,現在它可能早就被瓜分殆盡了!"
"站出來?"奶奶看著她,"怎麼站出來?替了你爸媽的位置,然後嫁給易家那小子?我問你,衛朝雪,你這是為什麼?
"不知道易氏是虎狼之地嗎?"
"不是的不是的,"衛朝雪感覺喉嚨嗆著淚水,閉著眼拚命搖頭,"我嫁給他隻是……"驀地,她語氣一塞。
"隻是什麼?"
奶奶垂眸,等著她下麵的話。
"因為,"衛朝雪咽了口氣,低著頭,像隻被大雨淋濕的小貓,有些可憐,"我喜歡他。"
聽到這話,奶奶仰起了頭,臉上的氣憤中又添了幾分無奈,搖了搖頭,歎氣道:"我的孫女啊,年輕人,易家那小子,確實人見人愛,連奶奶都看得出,喜歡他的人,何其之多。
"而你呢,不說衛氏現在的危機,就是以前最輝煌的時候,都比不上他們家的門楣。
"資本家講究的是利益,而易卿塵,就更不是個簡單的公子哥,他娶你,是可憐你嗎,還是說喜歡你?"
奶奶一句句話,平地驚雷,咄咄逼人,把跪在地上的衛朝雪壓得抬不起頭。
是的,她是喜歡易卿塵。
可她不敢說,他們的結婚不過是一場契約,不過是,他不喜歡虧欠,又或者覺得,衛朝雪這種送上門的落魄小姐,還蠻可憐的。
高高在上的王,稍稍一施舍,就夠她甘之若飴了。
奶奶見衛朝雪低著頭不說話,心裏更痛了,"現在衛氏就你一個人怎麼撐,奶奶看得出,你嫁給他,肯定也是想靠著他的關係,能幫助咱們衛家。
"但奶奶剛才說,易氏是虎狼之地,別到時候倚著倚著,這衛家的企業,就姓易了。"
衛朝雪頓時愣在原地,怎麼會,衛家是衛家,而且易卿塵對衛氏也並不上心——
等等,不對……
她想到衛朝月說的,大伯能拿到半山別墅這套衛宅,就是靠易卿塵的幫忙。
所以,他不是不上心,而是,對她衛朝雪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