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果然醇冽無比,而且入口十分柔和,回味中除了甘甜,還有一股非常樸實的清香。
江塵生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仿佛碗裏的酒,還有鍋子裏的魚肉,都不是人間該有的東西。
這種美味,隻應天上有。
在美食和美酒的催化下,大家漸漸打成了一片,王萬鈞和溫柔對仉若非還是有些懼怕,但也能壯起膽子,和仉若非聊上幾句了。
酒過三巡,江塵生沒頭沒尾地問了句:“咱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這話是對仉若非說的。
仉若非笑著擺擺手,嘴裏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當然不認識,這世上認得你的人,恐怕也隻有你自己了吧,也不對,可能連你自己,都不認識你自己。”
江塵生之所以問仉若非這個問題,而不是問老左,是因為他發現,仉若非不會說謊,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如果你問他他不想回答的問題,他可能會選擇沉默,或者打個馬虎眼糊弄過去,但絕對絕對,不會說謊。
仉若非這番話看似不知所雲,但江塵生能聽得出來,他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口吻極其認真,絕對不是打馬虎眼。
江塵生不由地蹙眉:“什麼意思?”
這一次仉若非選擇敷衍了事:“以後你就明白了。”
老左似乎不想讓江塵生就這個問題深究下去,主動轉移大家的注意力:“你們知道東邊那片林子,為什麼叫葬龍穀嗎?”
溫柔立即來了興致:“為什麼啊?”
老左正一正坐姿,壓低了聲音:“一千三百年前,曾有一條老龍在這裏殞命,它是應劫而生,應運而隕,死後怨氣極大,這股怨氣讓地脈斷流,讓五十裏山野寸草不生,你想想,花草樹木都沒了,地下河道也幹涸了,大地自然要幹裂凹陷,於是以老龍隕落的位置為中心,形成一個直徑五十裏的大沙坳,這個沙坳,就是葬龍穀。”
仉若非立即接上話茬:“那股怨氣的危害遠不止於此,所有進入沙坳的鳥獸,都會異化成凶猛的妖獸,人在裏麵待久了,也會變成不人不鬼的凶煞,好在所有進入葬龍穀的東西都會被一股瘴氣困住,畢生無法再離開那裏,倒也不至於跑出來害人。”
老左:“百年前,丹成山的張真人途徑此地,發現掩埋在沙坳下的龍骨竟已屍變成魃,於是召集了行當裏的幾個高手前來鎮魃,眾人耗費七七四十九個日夜才將龍魃鎮殺,從此以後,沙坳重獲生機,並在百年間恢複成了現在的樣子。”
仉若非:“但這地方又是被龍屍的怨氣侵蝕,又是被張真人他們的靈韻滋養,各種炁場混雜在一起,正邪不分,由此催生出了許多新的妖獸。前兩年,葬龍穀周邊的瘴氣越來越弱,經常有妖獸跑出來作亂。在葬龍穀的東西南北四個邊界,都建了這麼一個堡壘,它們原本是用來監視葬龍穀的哨崗,後來老左和我在葬龍穀周邊盤了陣法,葬龍穀裏的妖獸再也出不來了,連帶著這些哨崗也一起被廢棄了。”
王萬鈞問老左:“什麼叫應劫而生,應運而隕啊?”
老左想了想,說:“粗略地說就是,它在遭遇劫難的時候,靠著驚人的毅力和修為活了下來,卻在應該行大運的時候陰溝裏翻船,一不留神嗝屁了。”
溫柔也湊過去詢問:“左大哥,你剛才說的‘行當’,是幹什麼的呀?”
沒想到老左卻賣起了關子:“這個我就不能說了,如果今後你們有機會入行,我才能告訴你行當是什麼。”
在這之前,老左已經回避了好幾個問題了。
比如舉辦這場砥試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之前被淘汰的人去了哪,他們是否還活著,為什麼與試者會擁有異於常人的能力,諸如此類的問題,老左全部拒絕回答。
這頓飯從下午一直吃到夜晚,江塵生實在無法想象,自己竟能跟這兩個讓自己傾家蕩產的人成為朋友。
是夜。
王萬鈞和溫柔早已耐不住疲憊和酒力,各自找了帳篷,鑽進去沒多久就打起了鼾,江塵生的體質被強化,酒量也大了不少,半壇子老酒下去隻是微醺,加上暫時也沒有睡意,便在營地裏逛了幾圈,將營中情況摸了個透。
江塵生回到營地中央的時候,就見老左正坐在篝火旁為王萬鈞和溫柔縫補外套,仉若非坐在篝火旁的空地上,和老左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家常。
老左將剛剛補好的一件衣服疊好,一抬頭,正好看到江塵生過來,便衝江塵生笑了笑:“過陣子就要變天了,回頭我再運一批厚衣服進來。”
江塵生摘起脖子上的黃玉吊墜:“這東西到底是什麼?”
老左似乎早就知道他要問這個問題似的,臉上露出了頗值得玩味的笑容:“這是寄魂莊的養魂玉,說起來,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它的來曆,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還是在亂墳山下的地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