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抱著自己的這個人，他已是別人的，走到天涯海角，他仍然貼著別人的標簽。
“那麼，白婉之呢？”她仍是要說出這個回避不開的名字。
抱著她的男人身軀一僵，琉璃微微歎了口氣，推開了他。
歐陽灝幽深的眼神裏有一絲掩藏不住的痛苦，他頹然道：“琉璃，你知道，我把她當妹妹。”
“可現在她不是你的妹妹，而是你的妻子。”
“當時的情形確實不受我控製，可如今若我帶你走，她一定不會再自尋短見的。”
“你能那麼肯定嗎？”琉璃搖頭道，“這是你欠她的，除非她願意一筆勾銷了你的債，否則，你一輩子欠她的。”
歐陽灝的神色裏透著絕望，他已經猜出琉璃是不願跟他走了。然而他自己是否能放下這一切，隻追求一份愛，不到最後一刻，他也不能確定。琉璃說的沒錯，白婉之是他的債，需要他用一生去償還的債。
“琉璃，我錯得太離譜，當日你還是梨花時，我就應該帶你走。”他黯然道。
琉璃的心裏又何嚐不是這樣想。假如當時有一絲一毫預料到後來的情形，她會義無反顧地跟著他，浪跡天涯也好，隱居山野也罷，總是和他在一起。但如今，同在雲京城內，卻隔著一道高牆，連相見亦是困難。
可是，這相見還真不如不見。
見一次，便多添了一分痛。
“你過得還好嗎？”琉璃見他困苦的神情，心中愈加不忍。
“大概……和你一樣好吧。”他露出一個苦笑。
“不僅你欠白婉之的，我也欠她的。”琉璃也苦笑。
歐陽灝走上前一步，抓住她的雙手，輕輕握住：“與她成婚，是為了你，然而你說的對，我是一輩子欠她的，但你不是，琉璃。你要怎麼活，與她，與我，都沒有關係。如果你願意讓我帶你走，我會和她做個了結。如果你不願意，你也一定要好好過，在這雲京城裏，你不欠任何人的。隻是我很擔心，你知道，若現在我不能帶你走，以後恐怕更不能了。”
琉璃的胸中湧動著熱流，她很清楚歐陽灝的想法，她也很想撲進他懷裏，從此與這塵世的一切割舍，隨他而去。
“到了今天，這已經不是你和我之間的事了。”琉璃的淚珠從眼角滑落，緩緩地搖了搖頭。
歐陽灝忽然想起一事，問道：“白冠之……他對你如何？”
白冠之……琉璃微微一愣，心中浮現出那個俊美的男人來，他的想法自己永遠猜不透，而他最後對自己說的那番話，至今還在耳邊。
“你知道我這個麗妃是怎麼回事，他肯錦衣玉食地供著我，我已經千恩萬謝了。”琉璃自嘲地一笑，卻並不想把白冠之的話告訴歐陽灝，若說給他聽，怕是隻會對他不利。這一番穩定的局麵是她和歐陽灝犧牲了那麼多才換取的，她再也不想橫生枝節。
“冠之的心思，我大概也懂一些，你放心，過幾年，他會放你出宮。”
是的，過幾年，歐陽灝與白婉之感情穩定了，再生下一男半女，琉璃便再無機會，那會放她出宮自然也不是不可以。以歐陽灝的人品心性，那時就算琉璃求他一起走，他也不會放下一個家的責任跟琉璃走了。
隻是未來如何，琉璃也全然不知，她能過好當下，已是很滿足了。
“琉璃，不管以後如何，我，歐陽灝，永遠欠你的。欠了你一生。”
哽咽地說完最後兩個字，歐陽灝放開了她，轉過身去，似乎是不願讓她看到自己的淚。
琉璃隻覺得這陽光越來越濃稠，濃稠地要將自己包圍，連呼吸也變得那麼困難。她渾身冰冷，這天地像一個大牢籠，囚住了她，亦囚住了她麵前的這個男人。而將他鎖住的人，正是自己。
也許有一天，自己應該放手，放他自由，還他當日所見時那如山川鬆柏般自由瀟灑之身。
她走上前去，從背後抱住了歐陽灝，貼住他寬厚的背，盡情地汲取他身上的溫暖。被她抱住的男人一震，微微顫抖著。
“我走了。你要保重，我不要你欠我，我要你為了你自己好好活著，就像你希望我的一樣。”琉璃重重地道。她輕輕地放開手，轉身而去。
歐陽灝轉過身，看著她踉蹌離去的樣子。他想追上去，卻邁不開腳步。他期待她會回頭，然後她卻一次都沒有回頭。
琉璃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她隻怕回頭以後，便再下不了決心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