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也無心梳妝了，她仍從盒中取了條絲線，將自己的長發束作一束，站起來道：“大娘，我們走吧。”
大年初一的早晨，難得並不寒冷，太陽照得人身上很暖和。小亭子雖然在假山上，卻因為沒風，迎著南麵，很是溫暖。
田大娘讓琉璃坐下，把手爐給她抱著，才歎道：“可惜琳琅姑娘已經不在了，若她在，你們定會是很好的姐妹。”
琉璃一陣沉默，她想的卻是，假如琳琅還在，那必定是專寵後宮的，而自己，也根本不會再回到雲京宮中。
“田大娘，您是什麼時候認識琳琅姑娘的呢？”她問。
田大娘從攜上亭子的小風爐上斟出了兩杯熱茶，自己握著茶杯，喝了一口，似乎在回憶著什麼，過了一會，方道：“這件事，還要從頭說起。”
她望著遠方，道：“關於白家的來曆，今後還是讓皇上親自告訴你吧。不過，老身是打小兒就在白家做活的家生子，也是看著公子與小姐長大的。而琳琅姑娘，雖不是咱們家的，卻與咱們家也是淵源頗深。公子天資聰慧，一直是白家最器重的孩子，也早早地就立為了繼承人，因此自七八歲上，就常常跟著長輩出門曆練。琳琅姑娘與公子同歲，從容貌講，並不如公子般出色，然而她才情和智慧十分過人，連公子的父親，當時也常常稱讚她若為男子，必然是一代英才。公子與琳琅姑娘兩情相悅已久，十八歲上就訂了婚約。本來這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然而上天往往弄人，使有情人終不能成眷屬。”
“我聽說，琳琅姑娘是得了急病過世的，那時，公子並不在家。”不知不覺間，琉璃也跟著進入到了田大娘所說的這個故事裏去了。
不料田大娘重重歎了口氣，似乎不願再將這個故事說下去。她將杯中的茶水一口氣喝了下去，才道：“公子出門遠遊，約定回來之後就與琳琅完婚。豈料幾個月之後，琳琅姑娘就得了急病，藥石無效。雖然派人遍請名醫，卻完全醫治不好，又過了一個月，她就香消玉殞了。公子得了信息，日夜兼程回來，所看到的，也隻能是一座新墳。老身還記得，那時候的公子性情大變，終日沉默寡言，在琳琅姑娘的墳前遊蕩。一直過了半年之久，才漸漸地好起來。可他之後，不管走到哪裏，總是會攜著琳琅姑娘的遺物，不時拿出來把玩。琳琅姑娘生前最愛臘梅花，公子進了雲京宮，挑了棟種著臘梅花的小樓，放置琳琅姑娘的遺物。”
琉璃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她想起來了，她曾經上去過，也曾經在昨夜又在那裏遇到了白冠之。
田大娘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她隻好道：“我去過那裏。”
“皇上肯讓你進去？”田大娘吃了一驚，“他平日裏連灑掃都要親自進行，玉匣姑娘，哦，就是德妃娘娘，幾次欲上去找皇上，都被擋在了樓下。”
琉璃一時也愣住了，她突然覺得，自己雖然不認識琳琅，卻好像已然是她的閨中密友一般。她欣賞過她的畫，彈奏過她的琴，又與她共同分享了一個男人……
“可見咱們皇上對麗妃娘娘真的不一般哪。”田大娘笑道，“連琳琅姑娘，都肯讓您一塊陪伴。”
這句話，聽起來總覺得哪裏不是很對勁，不過現在琉璃也沒空去深究，她又想起來一件事：“德妃娘娘住在遍植臘梅花的長樂宮，也是因為琳琅姑娘喜愛臘梅嗎？”
“大概是吧，老身不敢妄自揣測。”田大娘沒有直接回答，然而琉璃已然猜到了答案。
這件事聽到這裏，琉璃忍不住歎了聲“可惜”。
不料田大娘聽了她的感歎，卻更加傷心地道：“可惜，這件事卻不是真的。”
琉璃以為自己聽錯了，追問了句：“什麼事不是真的？”
“琳琅病故的事。”田大娘說完，拿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竟忍不住落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