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靠姐姐才是,琉璃什麼都不懂。”琉璃凝神看了看她,回道。
目送謝玉匣離開,去找別的妃嬪交談,一旁的小鳳似乎鬆了口氣,琉璃瞧著有些奇怪,便問:“小鳳,你今天是怎麼了?”
“沒什麼呀。”小鳳絕口否認。
琉璃心中疑惑,不過既然小鳳不願說,她也就不追問了。
然而事實證明,所有之前小蘭和小鳳悉心的籌劃,都是有用的。
正當錦繡堂在臨時搭建而成的戲台上唱戲時,那在旁搖旗助威的龍套,突然毫無征兆地一躍而起,跳到了琉璃的座前,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瞬間抵住了她的咽喉!
一旁侍立的小鳳正待動作,卻不料謝玉匣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驚懼地尖叫起來。就差那麼一刹那功夫,刺客已然製住了琉璃。
琉璃瞬間想起那個中秋之夜,莫名而來的刺客想要刺殺白婉之,卻被小鳳反而殺掉。今夜的自己,似乎連這樣的運氣也欠奉。
刺客緊貼著她,透過畫滿油彩的臉,仍能看出這是一個似乎還沒有成年的少年。她能感覺出對方的緊張,可能就在下一刻,他手中尖利的匕首就將滑入她的咽喉。真的換到了白婉之的位置,她才感同身受,那日的白婉之是多麼淡定。死亡的威脅近在眼前,她仍然淡然處之。
這大概是因為,她是白冠之的妹妹吧。
“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毫毛,今日就叫你死無葬身之地。”小鳳站出來,冷冷地對那刺客道。
“我本來就沒想過要活著回去!”少年開口道,他的口音略帶著南方的柔和,話雖然狠,聽上去卻不像一個窮凶極惡的刺客。
“你要什麼?我們可以談條件。”小鳳並沒有放棄,看硬的不成,就來軟的。
“條件?”那少年冷笑道,“我母親和妹子被殺時,可曾給她們談條件的機會?”
小鳳眉頭一皺,她想到,這大概又是前朝的哪筆帳,給算到了麗妃的頭上。
“你如果想動手,就動手吧。”琉璃突然道,“反正我是個早該死了的人。”
聽她這麼說,小鳳也不免驚慌起來,想製止卻又來不及,她隻好靜觀其變。
“嗬嗬,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你可知我為什麼來殺你?”少年的匕首又往前伸了一分,陷入她的肌膚之中。
“這滿天下的人,好像想殺我的人太多。”
“我家是雲南的,為了你這晗香殿的花園子,禦林軍跑來我家,說要買了我家的名本茶花。說是買,其實就是搶。我母親不肯,他們就拿刀拿槍地逼,我妹子年紀還小,衝上去拿著家裏的板凳要和他們拚命,被一刀砍中了胸前,我媽上前要保護我妹妹,被砍掉了一條胳膊。我回家後,埋了我妹妹,請大夫來治我媽,我媽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終究還是沒熬過去。你說,你一條命抵我母親和妹妹兩條命,劃不劃算?”說到最後,那少年竟然莞爾一笑。
琉璃聽完,才知道原來是這筆帳,她心中苦楚,卻無法辯駁,這些賬,天下人本就算在她的身上,於是她點頭道:“劃算。”
那少年一陣惱怒,他抬起胳膊欲發力,邊道:“你別小看人!以為我不敢真動手麼!”
琉璃閉上眼睛,心中一片空明。也許當日仁德帝沒殺了自己,就是要留到今天替他贖罪的吧。
可是,預想到的刀刃卻沒有下來,隻聽到“叮”地一聲,製住自己的少年也同時鬆開了自己。
她睜開眼睛,發現那少年猶在不信地望著空蕩蕩的右手,那腕上釘著一把小巧的飛刀,隨即,不知從何而來的一群侍衛一擁而上,將那少年圍住,五花大綁起來。
“秦安,你把他安置起來。”小鳳將她拉到一邊,對剛剛出現的秦安道。
後宮眾女子早就驚懼地散去,戲班也被撤下,不知道是關起來了還是請出宮了。隻有謝玉匣還在一旁,她安慰了幾句琉璃,也被宮裏的嬤嬤催著回去休息。
連小鳳和小蘭也不在身邊,想來是忙著善後了。
身旁一個宮女催她進屋:“娘娘,鄭太醫來了,您快進屋讓太醫診治一下吧。”
琉璃摸了摸咽喉,毫發無傷,她搖搖頭道:“我沒事,讓鄭太醫回去吧。你去給我沏杯新茶來。”
那宮女猶豫了下,還是遵照她的指示下去了。
她隨意坐到一張錦椅上,春日依舊明媚,花香仍然怡人,可花團錦簇瞬間就變成凶險萬分。
小鳳如此緊張,大概是事先知道了些什麼風聲吧。
若沒有小鳳在此,自己已然死了。
然而死了是否會更好一些呢?歐陽灝和白婉之從此不在有心病,美滿幸福地白頭到老。至於白冠之——也許他會再蓋一座樓,把自己放進去,也許他什麼都不會做……
想到這裏,琉璃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想到什麼了?這麼好笑?”
“我在想,我死了以後,會不會也像琳琅一樣,有一座小樓呆著,看著我最喜歡的花……”
她這麼說著,猛地醒悟,抬起頭。
白冠之正站在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