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說你的劍很快。”
凝香閣的小角落裏,傳來一聲輕細的話語。
說話的是一個身著素衣的紅發女子,她撥弄著鬢角的一縷頭發,望著左手邊坐著的男人,眼裏含著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男人穿著很大的鬥篷,黑色的連帽遮住了臉,看不清模樣。他兩手懷抱著一柄淺黑色的巨劍,散發出一絲攝人的氣息。
素衣女子的話似乎並沒有傳到他的耳中,他依舊是端坐如塑。
“客官怕是叫人著了藥,不曾會言語麼?”
素衣女子見男人閉口不言,嗔怪著俯身,將臉貼到了他耳畔,“今兒剛釀好一壺上好的百花釀,待奴家給客官斟上一杯,喝了便好。”
素衣女子正要轉身抬手,男人卻動了,他轉頭,兩人便隻隔了寸餘。
像是被嚇到了,素衣女子的手頓了下,但隻是一瞬,她便莞爾一笑,身子緩緩後移,鎮定地端詳起了眼前的男人。
連帽下的臉上滿是滄桑,胡子拉碴,頭發散亂地落在臉上,看不清具體的模樣,但是依舊遮不住眉宇間的俊朗。
男人的眼神極為冷酷,像是藏著北疆最凶猛的異獸,看向人的時候,讓人後背生寒。
“寧煙。”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略顯嘶啞,“凝香閣閣主,綾州人氏,幼時……”
“幼時遭人擄走,賣至這人煙荒蕪的離州,對嗎?”
寧煙接過男人的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轉身,輕輕取過燒有百花紋理的酒盅和杯盞。
“世人皆說我這凝香閣的百花釀,是整片綿疆最為醇香的酒,由綿疆之上的百花彙聚,釀製而成,自然甜美。”
說話間,一杯百花釀已經斟好。她慢慢端起酒杯,望向了男人冰冷的眸子。
目光相交,男人竟沒猶豫,接過杯盞,一飲而盡,幾滴殘酒灑在胡須上,慢慢滴落。
“擔得起這綿疆之最麼?“寧煙笑道,眼中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得意。
“世人皆說百花釀是整片綿疆最為醇香的酒。”男人像是沒有聽見寧煙說的,重複著她先前的話語,但又話鋒一轉,“飲百花之釀,可去半生之憶,無藥能解。”
他看著寧煙略微蹙起的眉角,拂起衣袖,低下頭,擦了擦懷中的劍。不等寧煙想要問些什麼,低聲說道:“有人買你的命。”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充滿殺氣。
“客官可真會說笑。”寧煙笑道。
她再次斟下一杯酒,看著杯中倒映出的模糊的自己,晃了晃酒杯,懶懶地說道,“我隻是一個青樓女子,命,賤的很。”
“命,不過都是草芥罷了。”男人收起劍,“離開離州。”
“你可不是個稱職的刺客。”寧煙抬眼,再次靠近男人。
隻是這次她的眼光停留在了遠處,用接近氣聲的口吻說道:“說教救不了人,也殺不了人。”
“謝謝你的酒。”男人冷聲說著,避開了寧煙的話。
“你想忘卻半生?”寧煙的語氣重了些。
男人沒有回答,毫無神色地起身,拉了拉連帽,一如坐時一樣,抱緊了懷裏的劍,向外走去。
寧煙看著男人略顯佝僂的魁梧背影,像是明白了些什麼。
她轉身看向遠方被黑雲漸漸遮蔽的天,抿了口杯裏的酒。
“世人皆戀舊,未有絕情人……”
像是在哼唱著離州的一種小調,戲腔哀怨,她的視線也朦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