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一聲聲的呼喊,帶著大家的震驚和猝不及防的悲慟。
血紅的世界裏,他像那崩塌的雪峰,轟然一聲倒在了雪地上——
源源不斷的鮮血,從他身下,蜿蜒……盤桓……流開……
連苼隻是回首看他一眼,她想對蕭絕說一聲感謝。
可是前一刻還欣悅的笑容,永遠的凝固在她臉上,有驚恐急遽的爬上她的眼瞳,帶著滔天海浪般的驚痛,隨著她一聲驚天動地的呼喊,她的人已經撲上來:“蕭絕——————”
他睜開著布滿鮮血的眼睛,殷紅的血水,像是沒有盡頭一般源源不絕自他的眼裏,鼻端,口中,耳中,從他全身的皮下滲透出來……他想要再看她一眼,看見一片鮮紅世界中,連苼悲戚欲絕的容顏。
所有人撲上來,龍胤和逐影迅速握住了蕭絕的手腕,一探,立即彈開,龍胤一拳頭捶打在雪地上:“他的五髒六腑,全身經脈——都,碎裂了……”
悲傷無言的竄上來,大家隻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心已是空空蕩蕩。
“我不準——我不準你死!”
連苼發抖的雙手,局促無助的想要捂住蕭絕身上奔流的鮮血,“你聽到了嗎,蕭絕——我不準你這麼死!我不準!”她運功,想給他灌入真氣,他用最後的力氣握住了她的手,“不……必了……,沒有……用……”
連苼不管,一手捂在他胸口上,不斷渡給著元氣,蕭絕的眼角鮮血和淚水不絕的流淌下來,“苼……”他一開口,便有大把大把的血水,就像洪流一般傾倒出來。連苼渾身都在顫抖,像落花被寒風打碎成一瓣一瓣,絕望就像是山峰一樣壓下來,壓在她的心口上,痛得撕心裂肺。
他染血的手捧住了她的臉,眼漸漸的往下沉:“我想知……道……你……,有沒有還……愛……愛著我……”
淚一顆顆蓄滿眼眶,卻怎麼也沒有落下,年少時初遇的畫麵曆曆在目,這漫長的一生經曆的悲歡離合,一瞬間在腦海中閃回——當那三個字保證又一次在心間裏回蕩,畫麵定格在眼前,捧在臉頰上的手緩緩的往下滑,“不!”她忽又用力握著,淚雙雙墜落,俯身貼在他耳畔,啟口吐出一個字。
“苼兒……”
苼兒……
……苼兒……
低低的呼喊從他心間飛出來,在纏綿的雪絮中漸漸的飄遠……
“蕭絕!我不準你死——我不準——”
“不……不————”
“絕!阿絕————”
“啊啊啊啊啊——————”
連苼悲慟的呐喊扶搖直上,蒼茫世界也因她的悲泣而動容,鵝毛般的雪紛紛揚揚在天空中飛舞著。一朵朵,落在鋪滿鮮血的大地,紅的血,白的雪,交織成凝固的畫卷……
繼位第五年,冬。蕭絕崩於北國哈雲雪山。兩國戰爭不戰而退。鋒芒至極的莽朝在曆史的洪流中如曇花一現,後史都言,如流星般劃過的莽朝因一個女人而屹立,亦因同一個女人而坍塌。而這個女人,沒有人能清楚的說,她是覆國禍水,還是巾幗紅顏。注定成為後世倍受爭議的一位傳奇女子。
六年後。
後燕王朝,皇宮禦書房。
“不得了了,不得了啦!”
“吵什麼?”連苼坐在禦案前,正批閱奏章。
“皇後娘娘——不得了,小太子殿下穿……穿……穿著龍袍爬到龍位上去啦!”伺候小太子的宮女們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回稟。
“是誰給太子穿的龍袍?”連苼板著臉霍地立起。
“這……婢……婢子們不……不敢說……”
連苼扔下奏章,長長的朱紅衣袍逶迤在地,她起身來到大殿,隻見巍峨大殿上一個幼小的孩子,穿著一身短小的龍袍,帶著十二勄皇冠,小男人一樣坐在上頭,稚氣的嗓音叫了一聲:“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