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應該問問青麵吧, 江弦想著環顧四周, 並沒有看見青麵的影子,又試著叫了幾聲, 也沒回應,不過房門倒是被打開了。

江弦猛然回頭, 隻見一個穿著黑色兜帽長袍, 帶著白色鬼麵的修長身影從門外走進來。

閻王?為什麼閻王會親自現身?難道是來宣判自己任務失敗的?

兩扇房門轟然閉合, 雖然聲音不大, 但也足以讓心驚膽戰的江弦打了個激靈。

冥司每一步都像踩在空氣上,連一點聲響都沒有,暖黃的水晶燈灑在他身上,為森白的鬼麵鍍上一層光暈,卻不能為之帶上一絲一毫的暖意,就連那偉岸挺拔的身軀都好似一把出鞘的黑色刀刃,散發出森森寒意。

江弦喉頭一陣發緊, 甚至考慮自己要不要現在朝對方跪下, 抱著大腿涕淚橫流地請求他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不過對方顯然沒給他這樣做的機會, 飄似的一瞬就已經站在他麵前了,然後抬起那隻袖口有著金線滾邊的蒼白且骨節分明的手……

江弦大驚, 還以為他要把自己怎麼樣, 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緊緊閉上眼。

等了兩秒, 那隻手也沒落到自己身上, 江弦試探著睜開一隻眼睛偷偷瞄了一眼, 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才壯著膽子將兩隻眼全睜開,看向對麵的冥司。

隻見他已經取下了兜帽,燈光照在他漆黑水滑的發絲上,在頭頂形成一道光暈,而他剛朝自己身處的那隻手現在正放在自己驚悚的鬼麵上,下一秒,鬼麵便從他臉上取下,江弦第一次看見了閻王大人的真容。

鳳眼狹長,眼眸如圓潤的黑珍珠,睫毛濃密宛如鴉羽,雕刻般的五官完美立體,臉頰輪廓分明——那是一張才剛在他腦中回憶過的,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一張能勾起江弦所有愛戀的臉。

不會吧,這難道已經穿到自己最後一本書裏了?

江弦尷尬一笑,剛後退半步,就被對方抓住胳膊緊緊摟進懷裏,力道大的好似要將他揉進體內。

身體僵了一下,但江弦很快便在對方熟悉的氣息下放鬆下來,不由自主想要環住他的腰。

仿若終於找到了最後最關鍵的那塊拚圖,江弦的記憶猛然複蘇,他瞳孔驟縮,終於想起來自己當初是如何偷偷喝了孟婆湯,又是怎樣賭氣跑過了奈何橋,一陣寒意從腳底急竄而上,瞬間冷卻了他蠢蠢欲動的春心,菊花一緊。

剛放在對方腰上的手往後重重一推,與冥司拉開距離,臉上笑容生硬的比哭還難看:“冥……閻王大人,您這是做什麼?”

“你……”冥司一愣,將他從頭到腳重新打量了一遍,眼睛裏滿是審視與狐疑:“你沒恢複?”

江弦在心中悲涼一吼:“恢複了也不能告訴你呀,誰知道你接下來要怎麼跟我算那筆偷逃的賬。”

冥司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好像要在他臉上看出朵花兒似的,就在江弦開始感到心虛的時候,才聽見他說:“我看不見你的想法了,怎麼會沒恢複呢?”

他這句話聲音很低,低得仿若自語,為保不穿幫,江弦立馬苦著臉可憐兮兮地哀求道:“閻王大人,您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下次一定會成功,我不想永遠待在陰冷的地府,我還想投胎呢……”

“你不想待在地府?”江弦的話讓冥司的目光頓時變得銳利起來,他一把抓住江弦手腕,看著沒用什麼力氣,卻疼得江弦直抽氣,聲音也冷了幾分:“就算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仍然想離開我身邊,你就……那麼恨我?”

說著他的聲音再次低下去,好像很受傷的樣子,看著江弦的眼裏滿是失落、沮喪以及許多分辨不明的情感,就像一根刺,在江弦胸口狠狠戳了一下,疼得他胸口一緊。

才不是呢!江弦差點就喊出來了,最終還是咬著牙把這句話吞回了肚子裏。

“我錯了……”

誒?冥司剛說什麼?他說自己錯了?道歉?

就在江弦以為自己幻聽了的時候,冥司已經轉身離去,看著那個失落的背影,江弦突然覺得有點不忍心,或許應該告訴他自己已經記起來了,雖然冥司的獨占欲和控製欲讓自己感到和他相處很疲憊,但當初從沒選擇和他好好溝通,隻是一味爭吵,最後還因為置氣跑去投胎的自己也有錯……

江弦重新躺回床上,腦袋枕著胳膊望著天花板發呆。

可是那個“穿書弭怨”又是怎麼回事?既然冥司一開始就知道是自己,還來這麼一出,看見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仍然會喜歡上他很有成就感嗎?

想到這裏,江弦不禁有種被戲耍了的不爽感,把剛才那點兒不忍心全擠散了,冥司在六個世界耍了自己那麼久,那自己再多隱瞞一段時間也不算過分吧。

“聽閻王大人說你沒恢複?”青麵的聲音在江弦耳邊響起,還是那麼神出鬼沒:“明明都已經HE了。”

江弦頭也沒回:“滄淚和田暖煙都死了,怎麼可能HE。”

青麵搖搖頭:“比起隻剩一人痛苦地活下去,兩個相愛的人一起死也不一定是壞事,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殉情的癡男怨女呢。”

江弦想了想,點點頭:“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

“我這麼說你可能不信。”青麵又說:“不過閻王大人真的變了,這二十多年他一直在學習怎麼做一個合格的戀人。”

江弦愕然,不過仔細想來,冥司在小說裏對自己的樣子和以前是很不一樣,說是寵溺也毫不為過,雖然以前他也很寵自己,不過那時候的寵更像是一種對待私有物的施舍,他從來不考慮自己給江弦的到底是不是他想要的,這也是江弦總和他爭吵的原因之一。

“所以你現在到底是真的沒恢複還是裝的呢?”青麵最後問。

江弦:“!!!”等他回頭朝青麵看去的時候,青麵已經不在了。

……

冥司打開門走出去的時候,在門外聽牆角的青麵、白無常和硬被白無常拉來湊熱鬧的黑無常立馬迎了上去。

“怎麼樣怎麼樣?”白無常尖著嗓子,一臉八卦樣。

“看閻王大人那張冷的跟冰似的臉也知道結果並不好吧……”黑無常站在他身後說。

“閉嘴!”白無常瞪了他一眼,後者立馬乖乖收聲當背景板。

冥司鎖著眉:“他好像並沒想起來之前的事,但我看不見他的想法,所以仙格應該是回歸了。”

“會不會是因為仙格和判官大人本身還未好好融合,所以暫時沒恢複呢?”青麵說:“或許等兩天就會好了。”

“我覺得這時候閻王大人就該主動出擊,適當刺激有助於記憶恢複。”白無常說。

“比如?”青麵斜睨著白無常問。

白無常雙手捧著下巴,一臉羞澀道:“比如今晚就睡了他。”

“嗬……”青麵冷笑一聲,毫不留情道:“你腦袋裏裝的都是馬賽克嗎?”

“小黑黑!”白無常一跺腳,撅起嘴一頭紮進黑無常懷裏,撒嬌道:“你看青麵又擠兌人家~”

青麵嫌棄地翻了個白眼不再理他,黑無常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背,開口道:“你們難道就不懷疑判官大人是故意裝的嗎?”

黑無常的話讓所有人(鬼?)的目光瞬間全集中在他身上,他輕咳一聲,繼續說:“判官大人當初為什麼會偷跑過奈何橋我們都知道,如果他真的恢複記憶了,想要躲著閻王大人也不是不可能吧?”

“的確,那件事也算是判官大人的一個心結吧……”白無常說。

冥司聞言表情凝重地垂下眼瞼,眉頭鎖的更緊了。

“等我先去探查一下。”青麵說著一閃身就不見了。

沒過多久,青麵再次回來,朝冥司行了一禮:“大人,屬下有百分之八十把握能確定判官大人已經恢複了。”

白無常不服氣地切了一聲:“閻王大人都沒看出來他是裝的,你怎麼就能確定了?”

“閻王大人是關心則亂。”青麵繼續朝白無常丟白眼:“雖然我不敢說了解判官大人,但投胎後的江弦可是我一直跟著的,他是什麼樣我很清楚,現在的江弦已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