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他而言,可是頗為不利的。這比父皇直接說不相信他的話、直接說相信老三,更有殺傷力。很明顯,父皇這麼說的隱意,就是不相信他。但是父皇卻沒有直接說不相信,而是用了一個隱晦的拖延之法。
這態度,好像是已經不想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已經完全把他當成了一個外人,隻是客套著。不然,如果認為他在誣陷老三,如果還把他當成兒子,一定會因他對老三的誣陷而重重責罰他。
庸王的心瞬間寒了。
但……畢竟這一切隻是他大猜測而已,父皇沒有直接說出絕情的話。
庸王猶豫了一瞬,還是叩首:“求父皇給兒臣個公道!如果父皇不信兒臣所言,現在便可以去老三的房中看。若是看到秦氏的樣子,便知道兒臣所言是真的了!”
皇上沉默了半晌,倒也沒說什麼不悅的話。隻是眸光沉沉的盯著庸王。開口之時,聲音卻是笑著的:“哦?那以你之意,你三弟該當如何處置?”
聽得皇上這麼問,庸王的心反而更沉了。
父皇根本就沒有細細查證這件事的意思,父皇根本就不關心這事兒的真假。這明擺著就是袒護老三,明擺著就是壓根兒不把他的狀告放在心上。也表明了,在父皇心底裏,他的話,就是不可信的。
枉費了他然逐月和織星做了好一番縝密布排,以便等到父皇查此事之時無所紕漏。可現在,看來這些根本就用不上。
這些費盡心思的準備,恰如他給父皇的機會一樣,都是無用功。
庸王咬咬牙,道:“三弟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就敢如此膽大妄為,顯然是不敬君父。這等大逆不道之舉,理應處死!”
父皇一定不會舍得讓老三死,反而會因此而對他暴怒,說他是虎狼之心。這是他們之前的打算。一旦父皇這樣說了,他就有了謀反的由頭兒。他原本是不想要說這話的,他原本隻是想說一句“該當重罰”,僅此而已。可父皇的態度,逼得他不得不說。
他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渴望父愛卻不得的可憐的人,他不想讓自己變成不曉事的傻瓜!他,更不能輸。
聽得庸王這麼說,皇上的心,也是瞬間涼到了穀底。沉聲道:“這是你親弟弟。”
“在他玷汙兒臣王妃的時候,又何曾把兒臣當做他的親哥哥呢?若是尋常大臣冒犯了王爺正妻,該當何罪?我風國向來吏治清明,父皇也常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怎麼到了老三的身上,這話就不管用了呢?”
此時庸王的話,已經不似先前那般幾乎要涕淚聚下的懇切,而是有些嘲諷之意。
皇上已經無暇顧及他語氣的變化,隻是沉沉的看著他……
這是他的兒子、是他的長子、是風國的太子。可此時,他的兒子卻在說,要讓他賜死他的另一個兒子!這是何等悲哉!
父子成仇、兄弟相殺,到底還是出現了。他這一代,終究還是沒能逃過皇家的惡咒。
庸王見皇上沉默,心內冷笑。心想你以為我是個傻子,以為我這輩子就隻能聽你的話,順從的做個乖兒子?沒想到我會這麼據理力爭的將你的軍吧?沒法子應對了吧?
父皇,兒子對你好的時候,你瞧不上兒臣。這一會兒兒子不再敬重你,你反而弱勢起來。這是何苦呢?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庸王笑著起身,笑問道:“那麼以父皇之意,該給宸王怎樣的處置呢?”
庸王是笑意盈盈的樣子,皇上卻是眸光沉痛。並未回答庸王的話,而隻是仍舊沉沉地盯著他。過了好半晌,才疲憊道:“你們都退下吧……”
“嗬嗬……”庸王冷笑了一聲兒,這聲音讓人聽著,有些不寒而栗。
“夜色深,父皇是該好好歇息了。如此,兒臣便不再叨擾父皇。父皇早些歇息,一夜夢好……”庸王忽的正了身子,鄭重地向皇上施了一禮。
皇上隻覺疲憊不已,身心俱疲……已經完全不在意庸王的反應了,隻是擺擺手,道:“退下吧。”
庸王一笑,聲音仍舊很鄭重:“父皇,兒臣,告退……”
皇上沒看他,也沒看宸王,更沒有看在他們兩人身後的靖王和豫王,直接往寢房總回。
宸王瞧著,皇上的背影竟然有些佝僂,全然不似白日裏那英姿勃發的樣子。
大哥的話,著實傷著了父皇。
但大哥以此法,如果不提出這樣的要求,便很難將事情弄大。隻有父皇不觸覺他,大哥才有行事的由頭兒,才能說他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若是大哥隻提出降他的爵位、或是軟禁他、降旨斥責他的要求,父皇在懶得查清的情況下,也就由著大哥的意思了。
唯有這一要求,父皇不能同意。父皇不會隨意殺自己兒子,這是一點。另一點,便是,當這要求提出的時候,大哥和父皇,便已經決裂了。當這要求提出的時候,父皇就已經對大哥寒了心。哪怕大哥所奏的事情是真的,父皇也根本不可能向著大哥說話。
大哥,你這般自找絕路,值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