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兒她就最見不得人欺負知秋了,她還想著,以後知秋若是嫁了人,她一定要常去知秋家裏走動,免得有人膽敢不拿知秋當回事兒。可現在,她該到哪裏去找她呢……
初夏仍舊費力地拖拽著知秋,卓酒的哭聲愈發大了、止也止不住。沒有皇上阻止,小福子也不敢攔著、更不敢說什麼,隻能給初夏讓出一條路來。可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拖著一具死屍在宮裏走,不是太瘮人了些?尤其是在這深夜子時,最是天地間陰氣重之時,未免給宮裏添了不吉利。
“初夏。”正在奴才和侍衛們都愁苦之際,總算見著皇後娘娘起身,叫住了初夏姑娘。
“莫要往漪瀾宮裏去……”容菀汐道。
初夏停住腳步,道:“怎麼不回宮呢?外頭這麼冷,知秋睡在外麵,一定著了涼。”
“我們回將軍府去,漪瀾宮,不是我們的家,她不願意回去。”容菀汐看著知秋慘白的麵容,淡淡道。
初夏聽得,眼淚大滴大滴的掉落,一陣猛點頭:“對對對!我們回將軍府去,我們回家去!”
容菀汐深深看了知秋一眼,轉身,跪地,重重叩首,道:“求陛下給我們一輛馬車,我們要回家去。”
原本不想讓自己在他麵前哭哭啼啼的,但說到“回家”二字之時,卻還是不由得哽咽了一聲兒。
皇上深深看著她……半晌,歎了一聲,吩咐道:“小福子,你去找輛大點兒的馬車來,朕和皇後回將軍府一趟。”
“不敢勞煩陛下,我們想自己回家去,不想沾染宮裏的肮髒之氣。”容菀汐的聲音淡淡的、但語氣卻堅定。
聽得在場之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氣,靳嬤嬤忙低聲提醒了一聲兒:“娘娘……”
但容菀汐卻並不懼怕,也並無收斂之意,反而繼續道:“是我害死了知秋,是我對你的依賴,害死了知秋。我有錯,你也逃不了幹係。是你幫著她們,殺了知秋滅口。”
“娘娘……”嚇得靳嬤嬤忙跪在容菀汐麵前,重重叩首,道,“陛下恕罪,娘娘怕是嚇糊塗了!一切都是無心之言,陛下可千萬莫要怪罪娘娘啊……”
皇上一抬手,製住了靳嬤嬤的話。歎了一聲兒,沒說什麼。隻是催促了小福子一聲兒:“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去叫馬車?”
“是。”小福子應了一聲兒,一路小跑著去了。
初夏頹然地跌坐在地上,把知秋的頭放在她的腿上,以便讓知秋枕著,莫要讓土地咯著了她的頭。
不用皇上說平身,容菀汐自己起了,到初夏和知秋身邊兒去,蜷縮著膝蓋坐在初夏身邊兒,看著知秋,一言不發……
她隻是睡著了……她隻是在睡夢裏,忽然到了另一個世界去。或許她發現那個世界不好玩兒,等下就回來了。畢竟她從來都是一個愛玩兒的小丫頭。
周遭靜了下來,幾個燈籠被夜風吹得搖曳,使得那光亮,也是一搖一晃、忽明忽暗的,好像一團團忽明忽暗的鬼火兒……
夜風嗚咽,卻是吹得林中寂靜無聲。
終於安靜下來,卓酒的嗚咽聲,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停了。勉強平靜了半晌,忽的,重重跪地,重重叩首,道了聲:“陛下……”
剛一出口,那強忍住的哽咽卻又起了。顧不得失態與否,又是重重叩了一下頭,頭落地聞聲,哭求道:“求陛下為知秋做主,還知秋一個公道!是她們殺人滅口,求陛下嚴懲真凶……”
“求陛下……求陛下……”卓酒一下下地重重口頭,每一下都是落地有聲。
小祿子怕他磕壞了頭,看了眉頭緊鎖的皇上一眼,忙上前去扶住了卓酒,道:“大總管可莫要把自己的頭磕壞了,潛邸裏的事兒,還要大總管管著呢,陛下定然不願看到大總管受傷。”
“求陛下給知秋一個公道……求陛下……”卓酒仍舊一下下地叩頭不起。
皇上皺眉彎下腰,扶住了卓酒,道:“朕定當徹查。”
容菀汐聽得,卻是一聲冷笑。淡淡道:“求他是無用的,他給不了我們公道。”
卓酒隻顧著哭,也顧不得為容菀汐的話而向皇上道歉,更何況這時候,他也沒了周旋的心思。而且畢竟,他對皇上也是有氣的。
皇上明明說過,不管怎樣,都會保知秋不死!可如今呢!如今卻是怎麼回事兒!怎麼知秋卻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這裏!
陛下,你明明說過、你明明承諾過!奴才這般信你!奴才是信你的啊,陛下!
想到這裏,卓酒哭得更厲害了。也不顧皇上聽了會不會覺得心煩,一時隻顧著自己情感的宣泄,撲到知秋身邊兒去,拉著她的手,嚎啕大哭起來。
皇上不說讓他住嘴,自然也沒人敢阻止他,便由著他在皇上麵前這般失儀。
聽得卓酒的大哭,初夏也是忍不住,不由得大哭起來……容菀汐卻隻是看著知秋安靜的麵容,默默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