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絲月光的夜晚。
烏雲阻礙了所有光亮的來源,睜眼如盲;寒風似獵食的老鷹,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幾輛轎車如幻影,疾馳而來。
宋詞猛地站起身,躲在陰影裏,一瞬不瞬地盯著。
車門拉開,男人邁著長腿,大步流星走近,緊擁了渾身血跡斑斑的女孩入懷。
“許庭川?你來了。”
“對,我來了,不用怕...”
聞到熟悉的香水味,宋詞腦子漸漸清醒過來,繃緊的神經也漸漸放鬆。
“這裏不能多呆,我們先走。”
“好。”
宋詞回頭看了眼,周遭萬籟俱寂,隻聽得自己的心怦怦地劇烈跳動。
小傑湊近那腦袋被砸了好幾個窟窿的屍體,嘖嘖感慨。
對那小姑娘是越來越佩服。
“來來來,幹活了幹活了!”
他一揮手,招呼旁邊幾個清道夫,動手處理起來。
“丫頭,”許庭川打著方向盤,又拉開底下的儲物盒,“裏麵有雙氧水,先把手上的血擦擦。”
宋詞也顧不得思考那麼多,抽了紙巾拚命地搓,幾乎要把掌心的皮都給搓下來。
許庭川見她不停喘氣,顯然是還沒緩過勁來,空出手摸著她腦袋安撫:“別怕,還記得我說過的嗎?不管發生了什麼,都有我頂著。”
她下頜及顴骨都沾染了幾片幹涸的血跡,睜著的眼瞳在他的注視下,極其緩慢地恢複成柔和的弧度。
終於,她不管不顧地爬向他,感受著他暖和的體溫,迷蒙而胡亂地啃噬他雙唇。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將方才的那一切拋之腦後。
許庭川掛了自動擋,承受並回應著她的熱情。
氣息交纏,口腔裏殘餘著絲絲的血腥味。
“嘶...”
“怎麼了?”
半晌,四肢的火辣與痛楚醒轉過來,臉頰、胳膊、腹部,皆是傷痕累累、動如針紮。
許庭川眼裏的心疼到了極點:“先忍忍,很快就到家了。”
他的嗓音越來越縹緲,像在山穀裏蕩漾回響。
她再也支撐不住,昏迷倒在他懷裏。
而這一昏迷,就昏迷了整整兩個星期。
如同做了黃粱夢一場,冗長冗長地看不見盡頭。
夢境虛虛實實、明明滅滅,支離破碎好似海上繁花。
她夢見了奶奶,站在那扇窗欞裏笑望著等她放學歸來,落日的孤影從磚瓦的縫隙飛進去,醞釀開來一方旖旎的秋水。
她夢見醉醺醺的宋裕和崩潰的聞如雁,惡語相向後不停地互相抓撓;她躲藏在一片荒誕的廢墟裏,驀然間一隻骨廓流暢好看的大手伸到她麵前。
怯生生地抬起頭望去,眉眼俊逸從容,淺淡一笑,萬物蒙塵。
她剛想伸手去抓,畫麵卻忽然又一轉!
月黑風高,夜色慘淡,她看見一個女孩舉著石頭使勁砸向地上的身體,凶猛地,一下又一下。
石頭擊打肉骨的聲音像甩麵泥,沉悶而有節奏。
終於停下來,女孩轉過臉,猙獰地衝她笑,月白色的牙鋒利而刺眼。
看清楚麵容,居然和自己無二!
她猛地驚醒,身體像彈簧彈坐了起來,氣喘籲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