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英雄(三)(1 / 2)

長安路上,卻是越行路越闊。

武安平道:“此路想必是始皇東巡之道,經數百年滄桑,仍隱約見當日壯闊,始皇真神人也。”

柳長吉見路上揚土浮沙,路邊幾處殘垣,將被風沙磨盡,歎了聲,道:“不計成本,舉一國之力,要做開天辟地之事,百年一過,如今來看,也不過隻在大地上劃了幾道痕而已。”

武安平聽了一楞,哈哈一笑。還未開口,卻聽付君可道,咦:“你怎的和我那書呆子表哥一樣口氣。”說罷對眾人道:“既然經過長安,便要去我表哥家一趟,討他欠我的許多東西。你們隨我去見見他吧,他人可是有趣的緊。”見幾人猶豫不答,付君可又道:“我姨夫家離長安城不遠,就在城南山腳下。”

武安平聽了,道:“若時間不久,付姑娘自去,我們找個地方等候便是。”

付君可點點頭,想了一會,忽然笑道:“我知道個地方,那裏的酒好喝,你們想必喜歡。”

長安南山麓下,有個村子,村子是個清淨的去處,種了大片大片的竹子。小小村落,竟有一處小酒家,對著高山細流。

付君可引了武安平等人到了酒家,自去尋表哥去了。

小小酒家,收拾得幹淨,此時一個客人也無,小二也無,隻有一個掌櫃。店裏隻有兩樣菜,牛肉,花生,酒也隻有自釀的一種。然那酒入口清冽,如甘泉,落肚卻帶微微一股暖意,待暖及全身,醉意已升。武安平石方誇讚不止,阮輕雲、李婧也都好奇的喝了一杯,阮輕雲問酒店掌櫃道:“掌櫃的,這酒什麼名?”掌櫃是個五十出頭的和藹老人家,笑著道:“這酒名是內人起的,叫‘忘還鄉’。”話中滿是自豪。石方聽了起身喝道:“好!聽了這名字,更覺酒好!”說罷又引一杯,道:“再飲一杯,又覺酒名起得更好。”

眾人都笑。

傍晚下了小雨,淅淅瀝瀝,天黑未歇。付君可仍未回來,好在酒家有房可投宿,幾人便收拾住下了。

長途奔波中難得清閑,又有細雨落簷聲催人早睡,阮輕雲李婧洗漱後早早就歇了。武安平、石方、柳長吉三人燈下對飲。酒雖爽口,飲多一般醉人,武安平石方兩人吃得快,醉得也快,怕耽誤行程,也都去睡了。小村中民風淳樸,這小酒家竟是夜不閉戶,掌櫃的吩咐讓柳長吉自取酒菜,也早早歇了。柳長吉一人坐在窗前桌上,出神向外望了去,無一絲倦意。

原來,暗夜雨中,隱隱約約一人,未打傘,直直立在路中。

至柳長吉發覺他至此,已有近一個時辰,那人隻是一動不動。柳長吉終於還是撐了店裏的傘,出了門。借了店裏微光,見是一個絡腮胡的健壯漢子,雨雖細卻密,水順了他臉上胡須直流,那人卻絲毫不以為意,出神望了遠處。

柳長吉向他喊了一聲,道:“何不來店中避雨?”

那絡腮漢子看了他一眼,便轉過頭去,也不答。

柳長吉又道:“夜黑雨密,怎會有人來,多半要待到雨停,何不進來飲一杯,暖一暖身子?”

那人聽了,仰了頭閉了眼,覺臉上冷雨細密,才衝柳長吉點點頭,隨了柳長吉進了店中。

那漢子坐了,先對柳長吉抱拳道:“在下專白虹。”聲音洪亮,如鍾。

柳長吉連忙抱拳回禮道:“在下柳長吉。”

柳長吉於對麵看那專白虹:兩道眉生的粗獷,銅鈴般的眼睛,滿麵的絡腮胡。

柳長吉問道:“專兄可是在等朋友。”

專白虹點點頭,道:“在等我大嫂。”

專白虹先是飲了一杯酒,喝了聲“還是此間酒好。”然後一杯接一杯隻是飲。柳長吉本也不是話多之人,就隻見,寂靜夜店中,有兩人對飲,卻無一句言語,奇怪之極。

雨歇了有一個多時辰,隱隱碎步踏泥聲來。

專白虹聽了,猶聞雷震,起身搶出門外,柳長吉聽他門外怯怯問道:“嫂子來了?”語中誠惶誠恐。

兩人進店,柳長吉見來的是一個黑衣女子,瘦銷的身材款款如柳,麵容白淨,唇如丹朱,如絲媚眼,關不住萬種風情。女子打了黑色的紙傘,提了燈籠的手中,竟然拎了個酒葫蘆。

見柳長吉起身,女子笑了對他點點頭,然後轉身對了專白虹,輕輕一笑,道:“白虹今夜好興致,喝的這般快活。”專白虹雙手直直垂了,貼在腿邊,站得筆直,頭卻垂得豆芽一般,似被母親嗬斥中的咳童。

女子聲音沙沙悅耳,又輕笑道:“你也算有心,隻是隨意在窗口丟一片紙條,便真能約你到此處。”

專白虹仍是垂頭不語。

女子瞟了專白虹模樣,又是輕輕媚笑,她走到偏僻處一張桌子旁,專白虹連忙上前,扶好凳子,待女子坐下,又忙不迭端茶送水。

女子接了茶,品了一口。茶是粗茶,微微苦澀,香味也少,女子抿了嘴,輕輕含一口,輕輕吞了,再輕輕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