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3)

行騁這句話一出口,寧璽覺得整個人都要炸開了。

整個偌大的籃球場上,隻有他們二人,在躲避開大燈光線的黑暗裏,對視著,也對峙著……

連開口講的話,都字字不成調。

初戀。

這兩個字,似乎跟寧璽這個人從來就不沾邊,也沒想過這個詞語,會被行騁拿來形容彼此之間。

自行騁懂事之後,寧璽從來沒有去考慮過自己對行騁的感情,甚至自然而然的,就這麼動心了。

他是個理性的人,在他的人生規劃裏,如果一定要有個排名,那一定先是事業,再是家庭,最後才是愛情。

但如果愛情兩個字被換成“行騁”的話,寧璽就會想要去變成一個被感性所控製的人。

可是他不能。

行騁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疼愛的人,但是不代表他就該理所應當地,去享受行騁對他的好。

他的行騁,應該有最完美的人生,優秀的學位,幸福的家庭,以及光明平坦的未來。

而不是選擇現在和他一起,在某一處百來平米的簡裝房內,對著一個空蕩蕩的,沒有沙發、桌子和電器的客廳發愁。

他現在,背靠著冰冷的牆,身前壓著行騁,對方炙熱的胸膛溫暖而有力,讓寧璽出神,忽然想起臥室裏那一個暖手袋。

抱在懷裏暖得發燙,再抱緊一點,再多抱一會兒,就慢慢涼下去……

暖手袋要熱,得有充電的線,可寧璽不是。

麵對眼前已經長成少年人的行騁,寧璽根本找不到什麼理由去拒絕,更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將對行騁的傷害減到最小。

明明就是在遞剪刀去捅行騁一下,最鋒利的那一頭,卻對準了自己。

行騁雙手撐在寧璽的耳畔,借著燈光看他……

寧璽的沉默,讓行騁眼底的熱望一絲絲褪下,一時間,竟然支撐的力氣都快被抽空了。

他這才發現,他們二人,剛好在一直記掛他心上的那堵“一輩子”的牆下。

想過一萬次在這堵牆下,與他哥站在一起的模樣,但是沒想到過會是以這種方式。

行騁整理好情緒,往後退了一點,認真道:“哥,我覺得,你也不是對我沒……”

寧璽渾身一震,完全不給行騁繼續說話的機會,脫口而出的言語裏都帶了刺,連忙打斷了他:“我二十開頭的人了,沒空跟你談感情。”

行騁確實是聽話又體貼的,但這野性強行給訓得溫順過久,骨子裏那點兒狼崽子性格全被他哥這句話給激出來了,一時間火氣壓不下去,咬著牙辯駁:“你隻比我大一級!”

寧璽沒敢去看他,低聲說:“我大你三歲,行騁,明年我要高考,你也要高三了。”

行騁壓根兒憋不住話:“我不在乎高三不高三……”

“我在乎。”

伸出手臂擋了他一下,行騁身邊兒讓出一點空隙,寧璽這剛想直接走人,又被行騁握住肩頭止住了動作:“哥,我不強迫你跟我在一起。”

行騁自己都能感覺到,說這句話的時候,心都在滴血。

這句話太假了。

那些單戀著的人,什麼不一定非要在一起,隻要你好我就好,這種話都太假了,舉著刀子往心裏多挖一寸,誰不渴望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行騁不是聖人。

但對方是寧璽,他就算巴不得今兒把他哥按在牆上強吻了,那也得咬著牙忍了,滾回家自己抱著被子發瘋去。

行騁忍了又忍,壓著嗓繼續問道:“你就告訴我,我在你心裏,是不是特殊的人?”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寧璽猛地轉過頭來盯著自己看。

寧璽雙眼有些發紅,身形略有些不穩,就那麼站在寒風中,像操場邊那棵參天大樹上,快枯幹零落的葉。

看著是沒落下來,但就像站在了懸崖邊,離下去隻差那麼一步。

豈止是特殊。

但嚴格意義上來說,不算特殊。

因為寧璽的世界隻有行騁一個人。

真正入得了他的心的,能牽動他情緒的,能每天跟他說好多句話的,能隨時關心他的,能讓他第一眼就感覺到存在的,隻有行騁一個人。

但是行騁不一樣,行騁的世界裏有很多人,他不缺朋友不缺兄弟,家庭美滿,振臂高呼身邊兒能躥出來一群。

他從來不缺愛。

寧璽缺,但他自己不敢承認,也從來不願意去麵對。

如今他麵對著質問自己的行騁,甚至連一句“是”都說不出來,更沒有點頭的力氣。

隻是看著行騁,漸漸黯淡下去的眼神。

寧璽深吸一口氣,把衣服拉鏈拉高了些,夾著脖頸的肉了也不覺得疼。

入喉的空氣都變得刺骨,卡在喉嚨裏,像咽不下去的刺。

寧璽這次狠了心了,抓著領口就轉身要走。

行騁站在原地沒伸手去抓他。

他覺得這會兒他哥就跟天仙下凡似的,看破紅塵了,要是被自己這麼魯莽地一把薅回來,這虛偽的塑料兄弟情也沒得做。

他就那麼站在原地,看他哥一步兩步走出去,在燈光下,人影都被拉長,長得行騁想去追……

他哥的影子越拖越長,越來越遠,然後慢慢地,慢慢地……

停住了。

行騁猛地一抬頭。

寧璽沒走了。

他看著寧璽轉過身來,麵朝著自己,雙手揣在校服衣兜裏,下巴微微揚起來一點兒,隔太遠了,行騁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

行騁心髒一陣狂跳,幾乎是飛奔般地跑出那一圈兒暗處。

寧璽回頭了。

回頭了。

他想了無數種,該在日後怎麼悄悄接近他哥又不打擾到他哥的方法,都暗自開始計劃下一步了,沒算到寧璽會在走出去十來米之後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