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多接觸了幾天,行騁發現,寧璽坦蕩得根本就不是行騁想的那麼回事兒。
是一種極端的,完全豁出去的無所謂。
兩個人還沒有完全確定戀愛關係,行騁這人強勢,麵對著寧璽卻不敢逼他,心裏雖然在乎一個名分,但口頭上半字不提。
偶爾一說到談戀愛耍朋友的,寧璽就有點緊張,握著行騁的手指,撚他的掌心兒。
再一說多了,寧璽就抱他抱得特別緊。
包括晚上睡覺也是,睡之前還好好兒的,睡著睡著看像擱淺的鯨,絞於岸邊,努力汲取著身邊的水分,纏著行騁,不自覺地就靠上去了。
偶爾行騁被他無意識弄醒,便摸摸他的臉,小聲地喊他,哥哥。
友情變成親情,再變成愛情,對於寧璽來說,似乎是個需要時間的過程,行騁也等得起。
太陌生的領域,兩個人要一起去探索才對。
今天上午的語文考試,考得行騁一身的汗,看著那些熟悉的古詩詞,沒由來就想起昨兒晚上寧璽抱他,軟軟的一團縮在自己懷裏,完全沒了白天的戒備與冷淡。
就連後脖根兒,都散發著一股甜味。
行騁就這麼盯著試卷,想象著那是他哥的脖子,一犯困,往卷子上親了一口。
這磕得“咚”地一聲,整個考場的考生都轉過來,看到是行騁,又不敢笑也不敢說什麼,隻得又悶悶地轉過頭去,講台上監考員拿著戒尺一打,全部考生的背脊都挺直了幾分。
他一抹脖子,認認真真地把語文試卷寫完了,保守估計這次能及格,作文寫得這麼認真,頭頭是道的,他長這麼大就沒一口氣寫完過這麼多字兒。
一考完試,行騁跑去校門口打包了午飯,甩開他一幫求著一起吃飯的兄弟,溜號兒往高三年級走了。
這下午的試剛剛考完,行騁一出門兒,就看到寧璽急匆匆地往高二這邊走,年級走廊上也相當熱鬧,嘰嘰喳喳地議論,也不知道在說誰。
寧璽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這麼牽了行騁的手,拖著往樓上走。
走到高三辦公室外,行騁這才看清楚,應與臣跟他們年級校隊那幾個哥們兒,在辦公室裏站著,旁邊還杵著個應與將,緊鎖著眉頭,耐性子聽老師講話。
寧璽把他拉遠了點兒,說清了狀況,大概就是應與臣西南交大那次的場子時間提了前,今兒一大早去打球,就特麼跟人打起來了。
校方這段時間壓了不少打架鬥毆的事兒下來,包括程曦雨他們在玉林遇到小混混,逼得行騁動手那一次,要不是程家裏有關係,行騁這會兒估計都找不到學校讀書。
兩個人再一次見到應與臣是在第二天下午,這人背著包回來收東西,提了個大箱子,整個文具全往裏邊塞,書直接拿繩子捆著,旁邊兒跟了兩個穿黑衣服的男人,神情嚴肅,估摸著是應與將派給他的保鏢。
應與臣來道別的時候,腦門兒上還掛了彩,校隊不少哥們兒都來送他。
這一走就不是校友了,下次在區賽上見麵說不定還是敵人。
應與臣那額間一點兒淤青特別明顯,看得寧璽直皺眉頭。
看寧璽這麼在乎自己,應與臣還覺得有點兒開心,畢竟這麼冰山的一個哥們兒,這化了一丁點兒簡直說明自己在他心裏的分量。
應與臣拍拍他的肩膀,又看看旁邊的行騁,眨了眨眼,跟寧璽說了句,北京見。
聽得行騁一激靈,立刻伸出手環著寧璽的腰往自己身邊兒帶了點,這動作逗得應與臣直笑,特別爽快地喊:“學弟!”
他握緊拳頭,比劃了一下,輕輕碰撞行騁的肩膀,笑道:“改明兒啊,你帶你哥跟我約街球……”
那天,應與臣拎著籃球袋子和書包站在教學樓下,附在行騁耳邊,特別認真地提醒他,別玩兒黑球了。
行騁抬眼,低聲問他,那你還能接受你哥的對象嗎。
應與臣想了好一會兒,點了點頭,似乎有點糾結,又說:“賀情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人特別好……有空帶你倆見見,應該比較有共同語言。”
兩個都屬於不搞事兒不舒服的主。
嘴上貧得不行,又虎又傲氣。
這回反倒寧璽來安慰弟弟了,說應與臣就是轉個校,畢了業還能在一起玩兒。
估計也就他自己知道,自己心裏有多難受。
行騁懊惱得很,自己這垃圾成績能上個屁的北京,那都不叫讀大學,叫北漂。
應與臣走的第二個晚上,三個人約出來吃了頓宵夜,行騁也不避諱,給他哥擋酒又倒茶的,眼神一點兒沒收,滿滿的都盛好了喜歡。
行騁倒最後喝得有點兒上頭,寧璽把人送回了行家,行騁媽媽急急忙忙地開門接了兒子,道了聲謝。
行家大門兒一關,寧璽站在外麵,看著黑漆漆的樓道,忽然就想起自己上小學的時候。
那會兒是周末,他的媽媽好幾天沒回來了,大早上從外邊兒回來看到寧璽在被窩裏睡懶覺,拎著苕帚就打,罵他為什麼不上學。
小寧璽脾氣也是個乖戾的,強得很,被打了之後覺得媽媽還沒打夠,逼著他媽媽繼續打,打得後邊兒他媽媽躲到行騁家裏去,說不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當年寧璽可能才七歲,紅著眼挺直背脊站在樓道裏,一張小臉兒蒼白,被他媽媽拖著下樓……
他一邊跌跌撞撞地下樓,一邊回頭望,看到行騁媽媽抱著四歲的行騁在家門口,發髻挽起,顯得溫柔而賢淑,目光柔情似水,全都是真心實意的擔憂。
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接下來的幾天,逼近十二月下旬,應與臣打架轉校的風波平息一陣,跟著鬧事兒的那幾個男生也挨了處罰,天天有事兒沒事兒在操場掃地拔草的,行騁看著他媽的就來氣。
沒惹事兒不說,一惹了事兒全兜給應與臣,自己倒是沒被開除了,擱這兒除草呢。
高二月考一結束,行騁死了一半兒的腦細胞,擱家裏修養了一下,拉著寧璽在小區球場裏來了一場單挑solo,惹得一大院子的小孩兒呐喊助威,兩邊就差成倆粉絲後援會互噴了。
他之前賬戶上那二千二還是沒存住,取了一千出來帶寧璽去買衣服,倒是沒想到寧璽也帶了點兒錢,說得添一件毛衣了。
行騁跟寧璽去買衣服,看他左挑右挑,就坐著看,目光跟著寧璽的背影不放,看他在貨架邊兒穿梭,滿眼欣喜的樣子。
寧璽挑了件銀灰色的毛衣,看了一眼標簽,轉頭去看坐在休息椅上一動不動的行騁,說:“跟著一起看啊,你坐那兒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