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底,寒假。
北京大部分高校的寒假放得比高三早了半個多月,再加上媽媽催著他,寧璽便買好高鐵票,提前兩小時就到了車站。
一個箱子,裏邊兒裝了些換洗衣物,幾袋特產,三本書。
這書還是他在北京沒事兒每天趴書桌上抄的,全是他高三高考總結的一些重點,強調句用紅筆勾畫得鮮豔,封皮寫了行騁的名字,力透紙背,那微微的凹陷總讓寧璽忍不住,想用指尖觸摸。
這一趟車開得很快,領著他淌過山川湖海,遼闊原野,好似一條南歸的江河,自北方匆匆而下。
行騁仿佛化作了這小舟,載著他朝家鄉的方向奔流不息。
在外念書的人,總是思鄉的。從前大概並不覺得家鄉有多麼好,可一旦離開了一段時間,便開始想念家門口轉角賣的二兩麵條,初高中校門口一塊錢一次的刮刮樂,或是一到夏秋之交,便急忙落了滿地的樹葉。
那裏的人,那裏的事,催促著成長的腳步,跑到了盡頭,再消失不見。
差不多十小時後,終於是到了成都,整個車廂都蘇醒了一般。
成都東站他第一次來,大概因為返程巔峰,都九十點鍾了,地鐵站人也非常多,寧璽還好個兒算高,行李也少,才得以擠上去。
行騁這臭小子,之前還騙他說不冷,明明就是旱冬來了,盆地降不下雨,風往脖頸裏狠命地刮,冷得幹燥刺骨。
乘著地鐵才過了一個站,寧璽又覺得太慢了,提著箱子跑出地鐵站,打了車就往小區的方向趕去。
歸心似箭,一步並作兩步,他隻想快些。
回了那條他熟悉的街道,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拖著箱子往石中的方向走,行李箱的小轉滾一路有些響聲,下晚自習的全是高三的學生,都匆匆往家裏趕,過路的行人偶有幾個回頭瞧他,寧璽壓根兒沒注意到。
他一顆心全撲到學校門口去了。
還沒走到校門口小賣部的地方,寧璽老遠就從人群之中瞄準了比挺多人都高半個腦袋的行騁。
弟弟的硬茬子腦袋又剃了短寸,夏天曬黑的皮膚白回來了些,校服拉鏈還是吊兒郎當地拉了一半,或許是因為訓練辛苦而消瘦了,下顎線條有棱有角,鋒利不少。
他背上背了個籃球袋,裏麵一顆Spalding,藏藍色皮兒混著黃,上麵印了個NBA雷霆隊的標。
行騁一轉身,球一甩,還不小心打到旁邊的燈杆,他還跟著“嘶”了聲,低聲說了句“好痛”。
是愛球如命的人,那雷霆的隊標要是落了漆,行騁不知道得鬱悶成什麼樣。
行騁從兜裏掏出一部手機看了一眼,又皺著眉把手機塞回去。
看到他這個動作,寧璽才想起來,他在車上睡著之後急著下車,再趕路,也沒來得及回行騁的短信。
寧璽還沒說話,倒還有個短發女孩兒從一側繞過來,喊了行騁一聲,“行騁!”
那女孩兒這麼冷的天手裏拿個雪糕,校服裹得暖和,雙頰紅撲撲的,跟在行騁身側一步步地走,嘴裏說了什麼,寧璽聽不見。
他覺得她很眼熟,想了會兒才記起來是之前在玉林路跟行騁他們吃夜宵打了架的女孩子,校籃球拉拉隊的。
寧璽心裏一緊,但也沒想太多,正想過去喊行騁,反倒是行騁個兒高視野廣,跟座瞭望塔似的,腦袋四處看了看,一眼便瞅著了他哥,整個人都愣住。
我哥這是提前回來了?還是我產幻了?
程曦雨順著行騁的眼神望過去,喜出望外,先開了口喊他:“璽哥!”
行騁跑過去把他手裏的箱子拖好,人還是懵的,他哥不是還在北京上著課嗎?
知道這哥倆好,程曦雨沒想過別的,拖著寧璽的胳膊就求他:“璽哥,你能幫我把應與臣約出來麼?”
“曦雨,我跟你說了,他喜歡傳統的,淑女的,比他大的……”
說完,行騁伸臂去抓寧璽的手腕,直接把人拽到自己身邊,一側身擋了寧璽半邊臉,“你喜歡,你就去約他,你找我哥出來幫忙沒用,應與臣隻看我哥,不看你。”
寧璽腦子轉得快,聽懂了什麼意思,瞪他:“你不要沒事找事。”
應與臣跟行騁倆人,都是混世小魔王,得虧有他在中間攔著,隔著,舉一把秤,不然敢進校隊第一天上房揭瓦第二天開瓢打架,非得成一雙天敵,比誰克得死誰。
說關係也還挺好,是哥們兒,但行騁愛吃醋改不掉,省不了偶爾說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