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沒說錯!都是我,這一切的確都是我的錯!是我造成了你們祖孫生隙,反目成仇;是我讓珍姨背負著歉疚與心痛,鬱鬱而終;是我造成了你們骨肉分離,讓你們天人永隔,使得珍姨臨終也未能再見你一麵。”
因她突來的指責,慕亦寒麵色慘然。他啞聲道:“我害了你,也害了她!”
他說著,語聲裏透著無可奈何的順從,與蕭索。
自重逢後,這還是池默第一次這般清晰,這般直白的出聲宣判他的罪行。
即便他早知她對他心存恨意,即便她說的都是事實,他無可辯駁,更無話可說。可真當聽到她親口說了出來,慕亦寒但覺心口滯悶,仿若被扼住了喉嚨,窒息一般說不出的難受。
池默低下頭,再度斂下眉眼,對他的話不見絲毫的動容。她隻是懶怠的,無所謂的依在他懷裏。提及到奶奶,無可避免的回憶起那些她惟願忘卻,惟願一輩子也不要再記起的往事,讓她益發疲累。
那是由心底深處泛出來的疲累,是已刻進了她骨髓之中的疲累。是仿似隻身行在天的盡頭,宇宙的洪荒。舉目四顧,不見一個同行者。在那莽莽蒼蒼,望不到邊際的時間的荒野裏,隻有她一個人。
獨餘她一人。
如斯孤獨無依的疲憊。
慕亦寒靜靜而立,垂首看她,看了很久。
“去看看珍姨吧。”終於他開口說道。
說罷,不再給她拒絕掙動的機會,他徑直抱著她下樓。
※
池默立在奶奶的墓碑前,半晌無語。慕亦寒將在墓園附近的花屋買來的一束白菊花,輕輕的放置於珍姨的墓前後,便安靜的站於她身側,亦然沉默無聲。
過往的傷害太過沉痛,而逝者已矣,任再多的言語亦無能修複,無可彌補。事已至此,真正於人不濟,於事無補。
無顏以對,無言以對!
“我想單獨在這呆一會。”好一會後,池默淡然出聲道:“站在這裏,你也不好過吧!”
她沒有看他,盯著墓碑上奶奶的照片,咧嘴笑了笑:“慕總,午夜夢回時,你的良心可有痛過,可有不安過?”
她說著,語聲發冷自問自答道:“自然不會!你們慕家人由來自己最是高貴。不過微不足道的下人,又怎會為之難過,為之感到良心不安。”
語畢,她的麵上又浮現出深濃的倦意。問始作俑者,會不會對受害者內疚,傷懷。這本身就是一件十足可笑的事情。
慕亦寒扯扯唇,眼光陰鬱若死。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旋即一語不發折身下山。
“我想呆得久一點。”身後再次傳來池默清冷無波的聲音。
慕亦寒聞聲,身形稍頓。隻片刻後,他抬步繼續下山,依然沒有出聲。
池默抬眸四下環顧了一圈,轉而凝視著墓碑上那麵目慈祥的笑臉。這是她奶奶,整整近七年未見過的奶奶。她望著這張久違的熟悉的和藹臉容,心中那隱隱的鈍痛,漸次清晰,漸次深重。
“奶奶,我餓了!我想吃紅燒肉。”
“嗬嗬嗬,知道了知道了!我們小默乖,再等等啊,馬上就好!”
“誒呦呦,好咯好咯,這就出鍋了,我們小默有肉肉吃咯。”
……
“唉呀,我的小祖宗,你這又是去哪玩了?哎喲,你瞧,裙子又劃破了,前天才給你補過的。”
“你呀,你看看你,弄得跟個小泥猴子似的呀。唉,瞧瞧,這小臉上都沾著泥呢!小默呀,你是個小閨女,不興這麼皮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