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鬆一路折騰,途經數次轉車,最後才乘上了粵漢鐵路線的綠皮火車上。
此時,南下打工的人流已經漸漸開始興盛,至少比起張鬆在郎省輾轉數次乘坐的火車情況來看,粵漢線的綠皮火車上,想要在火車上搞到一個座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來來來,讓一下,別把通道擋住了!!”
“把你們的行禮看好了,小心別掉了!!”
“……”
這個時候的綠皮火車上,還沒有推著‘香煙啤酒礦泉水,花生瓜子八寶粥’的售貨員,聽說要買吃的東西,還得自己到餐車上去才能買到,不過以張鬆現在的條件,他實在是沒有那個經濟實力了。
輾轉數次的轉車,當張鬆終於坐上這輛直抵羊城的火車時,他身上所有的積蓄,便已經去了一半了,現在也就剩下深綠色解放鞋底藏著的五張大團結,還有衣兜裏的幾張毛票了。
現在張鬆身上穿著的衣服,是他在播州到郎城下火車之後,花一塊多錢從一家普通人家購買的舊衣服,衣服破舊還帶著好幾道補丁,隻比之前張鬆在寨子裏穿的那一身幹淨一點,卻也沒有新上多少。
沒辦法,在播州到郎城的火車上一天的時間裏,張鬆就感覺到有四五隻手,來回在自己的衣衫之間穿過。要不是自己謹慎,把錢藏在了解放鞋內襯底下,說不定早就被人給順走了。
治安環境的敗壞,在此可見一斑,而這種情況還是在83年開始的嚴打之後,已經有所收斂了。畢竟隨著時間的推移,中高層的領導們眼下最大的關注點,還是在改革開放這一線上。
已經是孤注一擲的張鬆,絕對不可能讓那些三隻手的家夥,輕易得逞。
而想要讓自己不再成為他們的目標,那就隻能把自己融入到普通百姓當中去:新買的襯衣實在有些紮眼,與周邊穿著樸素的農民、老百姓比起來,誰都會覺得剃了一個清爽平頭、煥然一新的張鬆,會是一頭肥羊。
蹲在車廂連接處的出入口,忍受著人擠人的痛苦,還有各種怪異的氣味,已經好久沒有感受過擠春運火車氣氛的張鬆,此時恍然有一種熟悉的錯覺。
嘩啦啦~~
車廂內部傳來一陣騷動,進而嘈雜的環境聲音逐漸消沉下來,這詭異的場景,讓張鬆有一種不好的錯覺。從上車到現在,綠皮火車內的喧嘩聲就沒有停止過,小孩的哭鬧、大人們的斥責、還有烏泱泱談話打牌的生硬此起彼伏,也就是到了深夜之時,才會漸漸暗淡下來。
不過,此時正是中午,本應該是人們活動最頻繁的時候,突然的靜默必然是有事情發生。
果不其然,短暫的靜默之後不過幾分鍾,隨後便是一聲聲高亢的呼喊聲,以及女人哭泣的聲音傳來。
“……別TM多管閑事,都閉上你們的眼睛!!”
幾道帶著凶厲眼神的成年男性,操著一口北方口音,一個個手裏拿著一把十幾厘米的匕首、彈簧刀不斷飛舞,驅趕著周圍的人讓出一條道來,往車尾廂的方向急奔。
張鬆縮了縮身子,努力將自己的身體隱匿在眾人身後,以免引來麻煩,知道這幾道身影匆匆從他們的車廂穿過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
喜歡湊熱鬧是華國老百姓的天性,之前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言語,等到危機解除之後,一張張臉上頓時便掛上了好奇的神色,彼此交頭接耳。
“……聽說那幾個身上帶家夥的,是車上流竄的小偷,剛剛在車廂裏扒竊的時候被主人發現了,扒竊變明搶呢!而且,好像還動了刀子,有管閑事兒的被他們給捅了一刀……”
沒多會兒功夫,事情的來龍去脈便傳到了張鬆的耳邊,聽著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方言的口音,張鬆需要連猜帶蒙才能大致搞明白自己前麵兩人的交談。
“……我說,等到了羊城火車站以後,你可千萬記得跟著我,聽說那邊的環境更亂!!”
張鬆前麵的兩個人也是跟他年歲相差不大的年輕人,穿著倒是比張鬆要花哨些,一件絲質襯衣上還印有絢麗的圖案,很是惹眼。此時,年紀稍微大一些的年輕人撩了撩頭頂有些長的頭發,然後用過來人的語氣說道。
“恩,大哥,我都聽你的。”
另外一個年紀稍小,眼神很機靈的後生連連點頭。
這個時代敢出來闖蕩的人,似乎都已年輕人居多,過了中年的人一個車廂裏滿打滿算不到1/5。聽著兩個年輕人的聊天,年長一些的那個家夥很顯然說話越來越不著調,各種吹牛皮的話卻總是能引來年紀稍小的年輕人一臉敬佩眼神,聽得一旁的張鬆都忍不住想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