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會是陷阱嗎?(2 / 3)

其實按理說來,論及學識膽色,褚琪炎也不妨多讓,隻是在印象裏褚琪炎雖然也是事事周到,那性子卻安靜內斂的過分壓抑了。

許是湊巧了,皇帝本身就是這樣性情的人,如今年紀大了,卻反而對性格上和他如出一轍的褚琪炎有些看不過眼了。

褚琪楓跪在麵前,不惶恐不謙卑,態度之間卻透著真實的誠懇。

皇帝略略走神了一瞬,然後就端起桌上茶碗抿了口茶,道:“你口口聲聲對朕說著不敢,卻還是一意孤行的先去做了這不當做的事情,現在這裏沒有外人,你倒是與朕說說,你的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潯陽是孫兒的妹妹!”褚琪楓道,抬頭直視皇帝的麵容。

皇帝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隨即就若無其事的繼續將那茶盞湊近唇邊淡然喝茶。

“有蘇郡主的事情發生在前,就算沒有孫兒多事找上門去,隨後蘇世子也勢必進宮請命。”褚琪楓似是沒有注意到他神色的變化,隻就繼續說道,“孫兒承認在這件事上我的確是存了私心,一心隻是不想讓潯陽卷進這個泥沼裏。可是換個角度來說,如若不是蘇世子剛好先一步趕到阻斷此事,而是待到皇祖父賜婚潯陽的聖旨下了他再麵聖陳情,屆時皇祖父又當如何處理此事?皇祖父貴為一國之君,自是要以天下臣民為先的,屆時當也不能隻為了袒護潯陽就將蘇郡主的死活置之不理吧?既然橫豎都是一樣的結果,又何苦讓潯陽跟著搭了名聲進去?又讓皇祖父失信於人前?”

蘇皖的事,皇帝是被拓跋淮安打了個措手不及,其實如今能以這樣的方式解決,的確是恰好將負麵影響降到了最低。

褚琪楓慫恿了蘇霖進宮麵聖,也算是歪打正著。

皇帝沉默了片刻,不置可否,過了好一會兒才沉吟著開口:“你說你這樣做,就隻是為了潯陽那個丫頭?”

“是,此事的確是出於琪楓的私心,不管事情的結果如何,琪楓忤逆無視皇祖父的諭令都是確有其事,琪楓不敢替自己開脫,請皇祖父降罪!”褚琪楓道。

其實再這件事上他也算陰錯陽差的幫了皇帝的忙,否則誠如他方才所言,一旦先讓皇帝降旨賜婚褚潯陽和拓跋淮安,後麵蘇霖再鬧上門來,這道聖旨照樣還得推翻,屆時損傷的也是皇帝的威嚴和皇帝自己的麵子。

若他以此事做引子,到了皇帝這裏,非但無罪,反而有功!

但偏偏——

他卻反其道而馳,一再表示他此舉隻是出於私心和對褚潯陽的維護。

皇帝的麵色沉寂下來,喜怒莫辨,看著跪在麵前的少年,眼中神色於瞬間就變了幾次,最後他才是緩緩一歎,開口道:“琪楓啊,成大事者,不該拘泥於這樣的私情小事,你對潯陽丫頭的一份袒護之心雖然難能可貴,但同時你也應該知道,以你父親如今所處的地位,以你如今的身份,你說這樣的話——著實是叫皇祖父失望!”

褚琪楓迎著他的目光,依舊麵色坦蕩道:“皇祖父明察秋毫,琪楓——不過就事論事!”

皇帝的目光動了動,嘴唇翁和半天,最終卻是什麼也沒說,隻就輕輕的一揮手手道:“你且退下吧,好好想想!”

沒有明確是責罰下來,也就是說此事將要不了了之了。

“是!琪楓告退!”褚琪楓又對他磕了個頭,然後起身走了出去。

皇帝靠在椅背上,目光一動不動盯著他的背影良久,最後卻是冷不防苦笑了一聲道:“這個小子,你說朕是該讚他有心機,還是該賞他的一片赤子之心?”

彼時這殿中並無他人,隻就在他身後站了李瑞祥一個。

李瑞祥微微一笑,並未做聲——

皇帝的話,是對他說的,卻並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的目光延伸到殿外,看著那個越來越小的人影。

半晌,默然的再度移開視線。

這位康郡王的確是無愧於陛下對他的愛重,是將陛下的心思拿捏的十拿九穩,半分差錯也不出的。

其實他本可以借慫恿蘇霖一事大義凜然的來向皇帝邀功的,屆時皇帝非但不會責他還會大家賞賜,隻是這樣一來,這樣工於心計的用心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皇帝就算找不出他的錯處來,心裏也勢必起了隔閡。

可是現在,他把一切都歸咎於自己的私心上,隻說是為了袒護褚潯陽的作為,一則是公然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皇帝麵前,好讓皇帝有一個掣肘他的把柄,進而也可以相對安心,另外——

他的坦白,更合皇帝的心意。

不得不說皇帝此時的心情是相當矛盾的,一方麵他需要培養一個無堅不摧毫無弱點的帝國繼承人,但同時——

他自己如今所站的位置又不容任何人覬覦,所以褚琪楓的這份坦白反而會叫他覺得受用。

隻是多年來的習慣使然,他卻也還是懷疑褚琪楓這一番話到底是肺腑之言還是有意為之。

賜婚的聖旨下了,此事也就暫時告一段落。

當天下午蘇皖休息醒來,自是免不了大鬧一場。

不過有了褚靈韻的前車之鑒,蘇霖早有防範,對她看管的極嚴,提前就換了心腹將她的院子裏三層外三層的團團圍住,不叫裏麵的風聲走漏分毫——

一個藐視皇恩的罪名,他們蘇家可擔待不起!

“大哥,為什麼會這樣?我不要嫁去漠北!那個山高路遠鳥不生蛋的地方,我去了,一天也活不成,你難道要看著我被活活逼死嗎?”屋子裏,蘇皖跪在地上拽著蘇霖的袍角哭的肝腸寸斷。

蘇霖冷著臉,一聲不響的看著他,任由她怎樣的哭鬧都無動於衷。

蘇皖嚷的嗓子都啞了,無計可施之下噌的一下就跳了起來,抓起旁邊架子上的花盆狠狠往地上一砸。

水花四濺,瓷器裂了一地。

蘇霖終於也是被她鬧出了脾氣,冷然的一扯嘴角,諷刺道:“怎的?你要學褚靈韻也要鬧一出以死相逼嗎?”

蘇皖本來正預備彎身去撿那碎瓷片,驟然抬頭看向他眼底冰冷的諷笑,尷尬之餘便有些手足無措,一屁股又坐在了椅子上,怒聲道:“反正我不嫁!”

蘇霖也不說別的,隻就袖子一抖,將裏麵揣著的一卷明黃聖旨拋出來往她麵前一拍,道:“你不想嫁是吧?可以!陛下賜婚的聖旨就在這裏,你自己帶著進宮請他收回成命,此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大哥絕不逼你!”

蘇皖的眼淚掛在臉上,愕然看著那卷聖旨,怔愣片刻終還是忍不住撲到桌子上嚎啕大哭。

皇帝的聖旨,豈是她有膽量去駁的?

“行了!”蘇霖也知道她那點貪生怕死的小性子,喝住了她就跟著緩和了語氣,道,“有這功夫,你還是仔細回想一下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怎麼知道出了什麼事?”蘇皖怒道,尖聲的叫嚷,“當時那裏殺的昏天黑地,我早就暈過去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你就在這裏了,還開口就要逼我去嫁人!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氣憤的叫嚷過後她腦中忽而靈光一閃,猛地止住哭聲扭頭看向蘇霖,愕然道:“大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你懷疑——”

蘇霖冷笑,目光陰暗的看著院子裏的方向道:“今天一早衙門來人傳信讓去收殮昨夜被殺的侍衛屍首,胡光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昨夜之後就從人間蒸發了!”

胡光便是昨夜他帶著出門替他打點一切的侍衛頭領。

蘇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不可思議的跳起來:“你是說是胡光出賣了我們?”

“別人都不按部就班的從東大街過,他自作主張換了條路走,好巧不巧的就叫我們撞上了拓跋淮安?”蘇霖道,神色鄙夷的斜睨她一眼,“這話說出去,你信?”

昨夜事出突然,他還沒來得及多想,待到今天想明白了,要尋那胡光問話的時候那人卻是不知所蹤了,不是畏罪潛逃了又是什麼?

蘇皖被驚的不輕,暫時也再顧不上傷心,目光淩亂的四下亂飄,最後便是一把抓住蘇霖的胳膊道:“大哥你快叫人去捉他回來,你說的對,這件事一定有貓膩,一定是有人算計我們的!”

“我當然知道背後有人作祟,可你說會是什麼人?”蘇霖卻不著急,隻就冷聲問道。

那胡光既然是別人買通的內應,又趁亂脫身了,這會兒再要追回來的可能性基本沒有,他也懶得去做那無用功。

蘇皖的腦子裏亂糟糟的,卻是怎麼都想不明白到底是誰要這麼大費周章的算計她。

“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了,就再多說無益,你也不要鬧了,嫁到漠北也未嚐不是件好事!”百思不解,蘇霖也就暫時拋開此事不提,隻就拍了拍蘇皖的肩膀安撫道,“漠北王年邁,世子又不成氣候,拓跋淮安的前途無可限量,你嫁了他,沒準將來還能因禍得福,若是做了漠北王妃,對咱們蘇家而言也是件天大的幸事。”

“我——”蘇皖急切的就要開口辯駁。

蘇霖卻沒叫她把話說出口,瞬間已經斂了笑容,冷冷道:“娘安心備嫁就是,這件事已經沒了你置喙的餘地,再要鬧出什麼事來,牽累的就是整個蘇家,到時候父親怪罪,就是我也保不住你!”

言罷,也不等蘇皖反應就一撩袍角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蘇皖心中一則委屈一則怨恨,扭頭又撲倒床榻上再度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不是褚靈韻,沒有一個羅皇後那樣的祖母替她出頭,在這間上是真的完全任何轉圜的餘地了。

蘇霖從蘇皖處出來,之前他派出去搜尋那胡光的人也回來了。

蘇霖一見那人縮頭縮腦的樣子就知道事情還是辦砸了。

“沒找到?”他隨口問道,一步冷著臉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