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月色似乎都被這淒厲的尖叫聲撕裂成了兩半。
所有人的步子都跟著凍結住了一般,整個禦花園中雖然人頭攢動,卻是靜的沒有半點人聲。
“啊——”片刻之後,那尖銳又帶著無限恐懼的女聲才又再次響起,“死——死人!那裏——那裏好像有死人!”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宮女早已經軟了腿,跪伏在地,臉色慘白,神色惶恐的指著遠處亂蓮叢中的某一處。
眼下八月,荷花已經開敗了,葉子卻還十分繁盛。
碧色的的荷葉鋪開大半個湖麵,再加上又是在晚上,看過去黑漆漆的一片,並不十分清楚,但是月色反襯下,卻能清楚的看到那荷葉掩映間有珠玉寶石一類首飾上麵反射出來的微光。
那裏——
半掩藏在荷葉叢中,似乎——
是一個人!
離的湖邊稍近的幾位命婦小姐齊刷刷的軟了腳,臉色蒼白的連連後退。
“那——那是誰?”有人捂著胸口,顫抖道。
哪怕這裏的人再多,驟然見到這樣的場麵,也是叫人心裏發寒。
混在人群裏的褚月歆眉頭隱約的皺了一下,眼底忽而閃過一抹幽光,恍然間似是有些明白了過來。
湖邊亂成一片,沒有管事的太監或者嬤嬤在場,一時間倒是誰都沒有什麼動作,隻就滿心疑慮的看著漂浮在荷塘裏屍首。
因為是十五滿月,下看之下可以分辨,那是一具麵朝下,漂浮在水麵上的女子屍首,身上穿一套素色的長裙,暫且看不清麵目,但隻就著發間飾物的光彩來看,應該絕不是沒有身份的宮女或是哪家的丫鬟。
“她——她頭上的那寶石簪子,我——我好像在哪裏見過!”這裏靜默的時間太久,終於有人發現了端倪。
孔小姐把身子縮在孔夫人的懷裏,隻拿眼角的餘光往那湖麵上瞟了一眼,立刻就又恐懼的再次閉上眼睛,身子瑟瑟發抖。
“我好像也見過的!”她一開口,馬上也有人像是被勾起了記憶,突然有人驚呼道:“好像是霍小姐,傍晚那會兒在花園裏遇到她,她好像就戴了一支紅寶石的簪子。”
她的話音未落,已經四處尋了一圈都沒能找見霍傾兒的霍夫人已經聞訊趕來,本來就是腳步不穩,跌跌撞撞的剛走到近前,驚聞此言,就趕忙排開人群撲了過來。
遠遠的看一眼漂浮在荷花塘裏的女屍,霍夫人頓時就麵無血色,本來心裏還揣了幾分希望,這一刻卻是完全絕望。
“啊——”她哀嚎一聲,直接就撲倒在了岸邊。
“傾兒!傾兒!”霍夫人哭的哀痛,那聲音撕心裂肺,聽的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裏發緊。
緩過一口氣來,她便是不管不顧的直接朝那湖麵撲去。
“夫人!”隨她進宮來的洪媽媽趕忙一步上前將她拖住。
奈何她撲騰的力氣太大,竟然險些將洪媽媽也一並帶著跌進那湖水裏。
“夫人,夫人您冷靜點,冷靜點啊!”洪媽媽驚恐的尖聲尖叫,抱住她的腰身,用力的將她往回拽。
羅國公夫人在旁看著,趕忙吩咐自己自己身邊的人過去幫忙,暫且將霍夫人按住。
霍夫人嚎啕著,死死扒著湖邊的石頭,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卻是久久不絕。
霍罡罪犯滔天,她自知自己和霍傾兒也都跟著一起成了皇帝的眼中釘,但皇帝因為有顧慮才暫且沒動她們母女,這樣的情況向她們母女兩個隨時都有喪命的危險,但她也是相當精明的一個人——
就是因為皇帝有所顧忌,害怕有不利的傳言流散出去,所以她就抓住了這個弱點,並沒有選擇回鄉避難,而是硬著頭皮留在了京城,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因為一旦出京,淡出了人們的視線,皇帝要殺她們母女就再無顧慮了。
可是在這裏,他一旦肆意動手,保不準就會惹來朝臣百姓的猜忌。
今天的這個宮宴,她帶了霍傾兒來,也就是因為篤定了這一點——
隻要皇帝一天不挑明了立場,他們就不能心虛,一定還要留在這個圈子裏,因為皇帝對外也隻是宣稱霍罡是因為那場重病一直未曾治愈才亡故的。
隻是她千算萬算,卻是怎麼也不曾想到,就是在這樣眾目睽睽的場合之下,竟然就這樣莫名葬送了女兒的性命。
霍夫人悲痛欲絕,哭的近乎虛脫,到了後麵,聲音都近乎沙啞了起來。
自羅皇後故去之後,中宮之位就一直空懸。
這會兒得了消息匆匆趕來的是德妃。
德妃來的時候也隻是聽說有人落水,驚動了赴宴的客人,是過來了這邊才又被告知,遇害的可能是霍家小姐,頓時就覺得棘手。
“娘娘!”眾人見她被擁簇著過來,找到了主心骨一樣,趕忙給她讓路行禮。
德妃神色凝重的一路匆匆行來,先是遠遠的看一眼漂浮在水上的屍首,這才麵沉如水水的走過去扒在湖邊的霍夫人身邊,道:“先扶霍夫人起來,這人都還沒撈上來呢,怎麼就知道是霍小姐?還讓霍夫人哭的這樣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