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章:
蕭瑟的秋風拂動,早已枯萎了的草葉無助地擺來擺去,原本盛放了一夏的美人蕉也帶了幹枯的頹敗,曲卷了幾片染了紅線的葉子。節節高開的花朵剩下最頂端的幾朵,紅得格外耀眼。缺水少氣的滋潤,那紅始終幹幹的,沒有多少生氣。
美人蕉的對麵是一根精致的秋千,用幾個粉色的花架子擰成,坐在上麵就如坐在花叢中。主人別開生麵,弄了些活的花藤子裝點,有動有靜,有真有假,讓人忍不住想,能坐在上麵的一定的是輕盈美豔的仙女。
是的,此時坐在上麵的女孩的確好美,白皙的麵龐長長的睫毛,有如秋水剪影,垂下的雙眼皮精致小巧,覆蓋住了大半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輕輕呼吸,粉嫩的唇角抿成最美的弧度。
不過,她卻始終不抬頭,隻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一身單薄的衣物在秋風中更顯孱弱。身前不時滴下液體,正是由掩去的眼裏流出。
醉夢兒拾一件外套望著這邊獨自垂淚的藍詩怡,心裏一陣陣地泛酸。藍寶貝至今沒有消息,藍詩怡便像被抽去了靈魂般整天沒精打采,少言寡語。雖然現在不像剛剛那些日子般每天嘶聲痛哭,但她這種樣子卻更加惹人焦急。
她的身體迅速消瘦著,清麗的小臉上眼窩深陷,蒙了一層黑黑的眼圈。總是一個人獨處,然後不盡地流淚,作為母親,看到自己的女兒這副模樣,醉夢兒又怎能安生?
踏步走到藍詩怡麵前,輕輕將手上的衣服為她披上,自己先沒忍住,流起淚來:“藍兒,你別這樣,這樣媽看了……”
藍詩怡默然回臉,看到醉夢兒臉上滾下來的淚時,伸手為她擦去,反倒勸她:“媽,我沒事的,您不要為我擔心。”
哪能不擔心?
醉夢兒恨不得把她身上的痛苦全都攬過來自己擔著。為她撫去臉頰落下的發絲,憐愛地將她往自己懷裏摟,眼淚撲簌撲簌落得更急,嘴上卻還要安慰:“藍兒,你別擔心,除了梟翔宇,還有尉遲幕、你爸爸,他們都派人去找了。不過是兩個小孩,走不了多遠的。”
這樣的話現在聽來已經起不到多少安慰的作用。掐指算算,藍寶貝已經失蹤了十天,然而這麼多人出動,竟連一絲一毫的線索都沒有。怎麼可能不著急!小天兒親眼見梟翔宇殺死了殷若離,他能不拿藍寶貝出氣嗎?
想到這裏,藍詩怡捂臉又唔唔地哭了起來:“早知這樣……我就不讓藍寶貝上樓了……”
世界上哪能有這麼多早知道,更沒有後悔藥,藍詩怡除了哭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醉夢兒理解她的心情,隻任由她哭,並不過多阻止。情感宣泄過後或許會好,她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從這份傷感裏盡快走出來。
藍寶貝杳無音信,拖的時間越長機會越渺茫,生活卻還繼續是要過下去的。
醉夢兒先前停步的地方,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黑色的影子。梟翔宇心有不忍地看著孱弱無力依在母親懷裏哭泣的藍詩怡,恨不能馬上將她抱在懷裏。隻是,當目光觸及手上那一隻屬於藍寶貝的鞋時,心又一陣陣如被刀割著般發痛。
早上在海的另一邊沙灘上,他們找到了藍寶貝離開時穿的一隻鞋,被沙石幾乎掩埋了一半。他不願意相信藍寶貝已經葬身海中,但是這些天海上起大浪,兩個小孩根本不可能平安避害。藍寶貝和小天兒……
怕是凶多吉少。
甚至連警察局和海事局的人都表示,孩子不可能生還。而且,還有人找到了一艘小艇的殘駭,卻正是梟家的。
種種跡象表明,他的兩個孩子,都已經不在人世。
這份痛,他這個做父親的已經無力承受,更何忍告知藍詩怡!梟翔宇像一座木雕般一直站在那裏,一步無法朝前。
藍詩怡在醉夢兒的懷裏哭了一陣終於好受了些,這才抬頭,卻正好看到梟翔宇僵硬直立的身體。她匆忙起身,連醉夢兒都不管,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梟翔宇麵前,開口就問:“怎麼樣?藍寶貝有消息了嗎?快告訴我,快帶我去找她!”
菲薄的唇角掀了幾次,最後竟一個字也吐不出。梟翔宇暗下長眸,將手裏的鞋子縮了縮。藍詩怡卻剛好捕捉到他這個動作,緊接著發現了鞋子。
“這不是藍寶貝的鞋子嗎?她走的時候穿的就是這雙,是我親自給她選的。她找到了是嗎?是嗎?”她搶過鞋子左右打量,心裏湧出一股股的喜悅,數天來的陰霾完全散去,揪起梟翔宇的臂急不可耐地拉他前行:“快點,帶我去見藍寶貝,我要見到她,我要馬上見到她!”
“藍兒!”梟翔宇痛呼一聲,不為所動。醉夢兒疑惑走來,目光追尋,最後看到了站在圈外的顏子俊。她跑過去,急切出聲:“藍寶貝……”
顏子俊沉重地搖頭,無聲歎息,藍詩怡的目光剛好落在他身上,茫然地望著他,半天才遲鈍地用極慢極遙遠的聲音開口:“爸,藍寶貝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