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有消息說要賣房子,現在果然就是來和嶽方祇商量賣房子的事兒了。
房主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從前也是做小生意的。這個饅頭店,原來是間包子鋪。老太太早年喪夫,一個人把女兒拉扯大。女兒很爭氣,一路念書,最後留在了國外,眼下生活穩定,就想把老娘也接過去享福。
已經這個年紀了,走了肯定就不會回來,留在國內的房產隻有賣掉一條路。房主這次聯係嶽方祇,也是和他商量這件事。
嶽方祇在這兒租了快三年了,房子什麼的都維護得挺好,樓上樓下,都是幹幹淨淨的模樣——他並不像某些租房的人,因為不是自己的房子,就把什麼都弄得亂七八糟。最要緊的是,房租從來沒有拖欠過。作為房東,老太太對他是滿意的。所以要賣房子,首先就想到了他。
於是就剩下了唯一的問題:錢。
如意胡同兒雖然不起眼,但是靠著吉祥街——這附近的鋪麵都不便宜。就算把房齡啦,裝修啦之類的因素都考慮進去,這個上下兩層的老舊小門市,市價怎麼也不可能低於八十萬了。
嶽方祇確實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錢來,唯一的路子就是貸款。不過就算貸款,也是要付首付的。
嶽方祇於是開始四處跑來跑去地湊錢。
萬幸大家都肯照顧他。最後在銀行貸了五十萬,加上東拚西湊攢出來的首付,總算是把房子的事定下來了。
等到諸事妥當,青草也差不多冒頭了。嶽方祇辦完所有的手續回家一算賬,發現不算房子,自己全部財產合計起來隻剩三百多塊錢了。
幸好他的生意是自己的,每天店裏都能見到現錢。
他把一堆手續文件放在櫃子裏鎖好,覺得自己心裏最大的一塊石頭算是落地了。
現在生意不錯,每個月把各種成本都扣掉,落入他口袋的純利潤少則兩萬,多時能有三四萬了。生意雖然辛苦,但是賺錢也是真的。吉祥街上新開的幹糧鋪子也有,都沒他這裏紅火,往往幹幾個月就關門了。
其實以前也賺不到這麼多。生意是從他們開始接做供果時變好的。供果把別的街區的主顧都帶過來了,現在他店裏的爐灶基本上一刻都不熄火,算得上顧客盈門了。嶽方祇心裏明白,白墨的功勞最大。
早先就在盤算的事,他這次順便都一起辦了。房子有了,他申請把戶口從爹媽那裏分出來,也把白墨也一起上了戶口——挺好個人,總不能老是當個黑戶。等到新戶口下來,白墨就有身份證了。到時候他好給白墨去銀行開個戶頭,每個月往裏打工資。
尋找白墨家人的事一直都沒有眉目。據說李亮把近兩年與白墨年齡相仿的失蹤人口信息都查了一遍,也沒找到白墨的影子。
這個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
嶽方祇扭頭看了白墨一眼,白墨正靜靜地在那兒給一隻憨頭憨腦的麵獅子上色。他專注做事時,整個人看上去寧靜而溫柔,又帶著說不出的憂鬱。
獅子上好了色,白墨放下筆,仔細端詳片刻,然後輕輕吹了吹。
嶽方祇不知怎麼回事,突然有點兒不敢看他了。
手機鬧鍾響了,嶽方祇摘下圍裙出了門。
他去了一趟父母那裏,把舊戶口本兒送過去。嶽大勇不在,嶽方祇的老娘趙淑英衝他委委屈屈地絮叨,說哪有他這麼做兒子的,過年也不回來,過節也不回來,親戚的婚禮也不到場,左鄰右舍都問,旁敲側擊地打聽他是不是又進去了。見嶽方祇神色不豫,才想起問他把戶口拿走這麼久是怎麼回事。嶽方祇就直說了。
老娘不知道他的收入情況,一聽拉了五十萬饑荒,捂著胸口坐倒在沙發上。嶽方祇挺平靜的,說嶽大勇當年欠得比我多得多了,也沒見你嚇成這樣。
趙淑英囁嚅說他跟你不一樣,他是個有本事的人,隻是犯小人,走了背字了。
嶽方祇冷笑了一聲。
這個家裏,嶽大勇是時運不濟,嶽方祇的大哥是懂事孝順,就他嶽方祇最沒出息。可是這幾年每回家裏有事,趙淑英不找別人,隻推嶽方祇出頭。嶽方祇過年過節給她些錢啊物啊,她轉眼就把那些東西塞到老大手裏去。
你大哥不容易,養兩個孩子呢。他老娘如是說。可不能給他增添負擔。
所以給我增添負擔就是理所當然是吧。嶽方祇雖然已經開看了,可是偶爾想起來還是難免不忿。
做父母的就是偏心,他又能說什麼呢。誰讓他從小念書不行,長大了又不走正路呢。
可是他那段歪路是因為誰走的,當爹媽的真的不知道麼?
趙淑英把戶口本拿回來,欲言又止。
嶽方祇說那沒事兒我就先走了,免得等會兒嶽大勇回來又出麻煩。
趙淑英趕忙道,有個事兒……媽給你相看了個幾個姑娘,你有時間去見見吧。說著在茶幾底下摸索,找出了個小本子,上麵是一整頁的聯係方式。
嶽方祇的怨氣立刻就沒了。再怎麼說,好歹也是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