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連笙輕聲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叫您父親。”
連城主臉上的尷尬愧疚之色一閃而過,眼神閃躲,最後落在連笙身上。她眼睛明亮,櫻唇鮮紅,如雪地裏綻開的紅梅,恍然與另一個女人重合,有一瞬間,他以為那是十六年前的斐羽娥。
連笙跪下去,衝連城主磕了一個頭:“感謝父親的衣食之恩。”她隻說衣食,不論教養,教導她長大的人,是哥哥。
連祁看著,不知道該喜該悲。從前他就在想,要是有一天,連笙不再是他的妹妹,那該是怎樣的光景?可如今成了現實,卻是她要離他遠去。
“哥哥,你永遠是阿笙的哥哥。”
連祁的手猛然握緊了韁繩,他的眸中略過一絲悲哀。永遠都是她的哥哥?可是他現在最不想當的,就是她的哥哥!他甚至在想,倘若不管不顧帶連笙走,不回城主府,現在會如何?抑或是後來在宅子裏,他告訴她一切,坦白自己的心意,她還會不會把自己當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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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千城走後第三日,傅儀帶人順利攻下了封幕,繁華了一百多年的封幕,由於內裏的分崩離析,脆弱得不堪一擊。
但是見到功不可沒的人以後,傅儀忍不住驚訝。女子取下鬥篷上的帽子,露了一個笑容,行禮道:“傅軍師,我是顏玥。”
“姑娘是……先前給我們傳信的人?”
“是,不瞞軍師,顏玥一年前與貴公子商議好,將來有朝一日,助沙棘拿下封幕。而如今,終於等到了這一天。”顏玥微笑,她麵容姣好,我見猶憐,笑起來楚楚動人。
傅儀心中納罕,這顏玥是顏狨的女兒,封幕城主府的姑娘,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子,卻擾亂了一池水,決定了一座城的興衰。他現在不得不懷疑,連顏老城主重兵,兩個少城主爭位之事,也是這位姑娘的手筆,若果真如此,那這女子也未免太可怕。
沉吟片刻,傅儀主動出聲:“不知姑娘來此是?”
“顏玥感激軍師未傷我封幕城中無辜的百姓,如今封幕沒了,百姓們會在將軍的寬和下越來越好。可是封幕的城主府沒了,顏玥就沒有了家。我一介女子,不求別的,隻求有個安身立命之所。我爹爹已經病逝,兩個兄長也已經在軍師的手中,於沙棘來說,顏玥有功,可是於封幕來說,顏玥卻是罪人。”
她再抬眸時,已淚盈於睫:“小女子求軍師和將軍,能收留我。”
不論說者有沒有心,作為聽者的傅儀卻認真地考慮起了關於顏玥的事。顏玥求一個容身之處,倘若真的隻是簡單的一席之地,她必然不會來求,這姑娘不是個簡單的人,以她的能力,不是難事。
她還想要地位,或者說一個合適的身份。
想要光明正大地入主一座城,最好的方式莫過於聯姻。當初傅儀勸易千城娶連笙,便是這個原因。如今的顏玥……
“姑娘為何幫助沙棘?可否告知老夫?”
顏玥擦幹臉上的淚,“此事牽扯到封幕的一樁陳年舊事,我不便告知將軍。但……您隻要知道,若不是有緣由,我不會出此下策。”
“既然姑娘不便說,我也就不再問。隻是老夫心中有一事不解,淵淮之主向寒的野心路人皆知,對封幕更是覬覦良久,姑娘為何不與他合作,而是選擇了沙棘呢?”
顏玥早就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因此她不疾不徐地回答:“向寒的性子古怪,此人性情不定,且貪得無厭。先前我在府中,就已經聽聞了向寒的反複無常,我擔心與他合作以後,他不會放過封幕的百姓,也不會依言給我應有的敬重。”
她頓了頓,又道:“易將軍卻不同,他是少年英雄,為了保護了沙棘城殺了入侵的西羌人,後來又願意出兵幫潁東。顏玥敬重他,自然願意幫他。”
她的嗓音低下去,似乎透著一股羞澀。傅儀見了自然懂了,看來封幕的顏玥姑娘,不僅與自己的父兄有仇,還合計著為自己挑夫婿。
恰好她看上的,是自家將軍……
傅儀想著聯姻一事,再沒有人會比這位姑娘更了解封幕了。傅儀笑道:“此事傅儀做不了主,我帶姑娘見將軍,姑娘自己說與將軍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