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九耀坐在她對麵,端詳了她片刻,心中有股怪異感。但他一時也想不出是什麼,歸咎於這是自己第一次做這麼虧心的事,心裏過意不去。

連笙見他不打算同自己說話,主動開了口:“淩城主,您如今這樣做,是在與沙棘、潁東、封幕三座城池為敵,您真的打算要幫梁臻嗎?浣水近百年沒有與任何城池起過爭端,如今您這一舉,浣水再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淩九耀何嚐不懂這個,但他後悔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有了和斐羽娥團圓的機會,無論什麼後果他都認了。當即眼一瞪:“小女娃娃,懂什麼!”

越拖連笙越著急,她見淩九耀不為所動鐵了心的模樣,一時不知做什麼才好。

房間裏靜謐,一時隻聞得到淡淡的檀香味。淩九耀掃了一眼連笙凸顯的肚子,眼裏閃過一絲掙紮和不忍。

這時外麵有人道:“稟城主,陛下來了。”

畫舫裏的人皆一怔,連笙變了臉色,心狠狠地揪起來。淩楚比她反應更大,下意識站了起來。所有人都朝淩楚看過去,他摸摸鼻子,又訕訕坐下。

沒一會兒,梁臻進了畫舫。一時間靜得呼吸可聞,梁臻的目光掃了一圈在場的人,最後落在連笙身上。觸及她隆起的肚子,瞳孔微縮,很快那抹異樣就被他壓下去。

梁臻露出笑意:“淩城主,連姑娘,好久不見。”

連笙低了頭,沒吱聲。淩九耀同樣不歡迎他,沒有誰喜歡被人威脅著做事,他不想與梁臻說客套話,冷淡地開口:“人我已經帶來了,陛下也該應諾,告訴我妻女的下落。”

“這個好說,母妃托孤告訴您,當年……令夫人走之前,和孤的母妃見過一麵。她說她不恨你,隻是相識太晚,她不想因為自己傷害了另外一個女人。”

淩九耀動容,手不覺握成了拳。

“至於孤得知的消息,便是令夫人一路向西,最後消失在了一個叫菱花村的地方。淩城主順著這個線索差,就能找到她和令千金的下落。”

淩九耀頷首:“多謝。”

“那人孤就帶走了,淩城主不會不守承諾吧?”

淩楚表情一變,他原本是想這個時候反悔的。但是梁臻進來之前帶了一個小太監,此時小太監手中的匕首抵在連笙的腰上。

梁臻是打算,帶不走人就把她變成一具屍體。這條路不容淩家反悔,淩九耀也意識到了事情棘手,眸色略沉,看了眼臉色蒼白的女娃娃,冷聲警告道:“梁臻,你最好有點分寸,她是易千城名正言順的妻子,若真惹怒了易千城,你也討不著什麼好。易千城大軍壓境,你和你母妃,一個都跑不了。”

梁臻勾唇笑了笑:“孤記住淩前輩的教誨了,要是易千城追到了這裏來,還請前輩多擔待著些。”

他笑容帶著三分詭譎,淩家人臉色都不太好看。淩風憂心忡忡,有對連笙的愧疚,也有擔心易千城大軍壓境的境況。浣水愛好和平,他不希望百姓受戰亂之苦。淩楚恨恨咬牙,想撲上去把梁臻這個混賬結果了算了。

梁臻率先下了畫舫,連笙動作僵硬,卻不得不跟著走。那把匕首抵住了她的肚子,那是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她不能讓孩子受到任何傷害。

一出畫舫,空氣中的濕冷讓她打了個哆嗦。梁臻的目光一直如影隨形地落在她身上,像犀利貪婪的鷹隼,他解下自己的披風,上前一步。

連笙迫於匕首不敢動,冷冷開口道:“不必,多謝陛下。”

梁臻不惱,他得償所願,想想今後的境況就想笑。淩九耀聰明了一輩子,老了卻自己把女兒送給了自己。易千城礙於連笙在他手中,一定不敢輕舉妄動。

即便易千城要江山不要美人,這美人的親爹還會幫他擋著災難呢。

再妙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