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芷千誠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也遵從了梵獄的指示,暗自運作起了《鎖靈術》——我覺得大家可能已經忘了這茬了,所以在這裏給大家提提醒:這個《鎖靈術》的作用是抑製住體內的靈韻波動,可以盡可能的使自身氣息於凡人相似——但就算這樣,他的視力也遠非凡人可及。
他所處的位置,跟羽香樓之間還是有段距離的。隻不過,稍微眯了眯眼後,芷千誠還是看清了立於空中閣樓之上的少女。
興許是對視線比較敏感的緣故,閣樓上的少女輾轉了一會兒冷眼,也注意到了正在看著自己的芷千誠。
兩人相隔近百米,一上一下,遠遠地對視了兩三秒,最終還是由少女率先移開了視線。
“怎麼了千誠?”
“唔……”芷千誠稍微想了想,答道,“長得是挺漂亮的。”
“那是自然,”景海笑道,“這些仙人們各個都是絕色,哪能是凡人能比得上的。正因為這樣,這裏才讓我等向往啊……若是能有機會從這裏抱得美人歸,假以時日衣錦還鄉,也……”話說了一半,景海臉上的笑容突然卡頓了一下。
“哈哈哈~”不等心緒蔓延,他便釋然一笑道,“不過,估計就算我能掏得起和她們見一麵的錢,也沒法真的和她們聊到一塊兒去吧?”
“啊……嗯。”芷千誠應和著點點頭。
“但是,兄弟你就不一樣了。”景海話鋒一轉,又擺出了老大哥的架勢道,“你還年輕,若是能得到哪個仙人的賞識,跟他學藝幾年,還是有機會進這羽香樓一睹芳顏的。”
“呃……”芷千誠一時語塞。
“這羽香樓,算是棲於虛業王朝下的一個新生門派,樓中女子大多是羽香樓主‘落雨情’早年行走江湖時撿來的棄童。十多年前,皇家賜了落雨情這麼一個地方,讓她建立了這羽香樓。落樓主以馨德育人,輔以‘禮、樂、書、算’等才藝,不出幾年,便出落出了數位德藝雙馨的佳人,從此名動四方。”景海道,“整個城南,除了將心閣占下的山頭外,就隻剩下了這羽香樓。而這麼多年來,將心閣弟子與羽香樓弟子倒也成了幾段佳話。”
“海哥的意思是說……這羽香樓是為了將心閣弟子的親事設立的?”芷千誠問。
景海聽了,笑道:“不是這個意思。我聽說,將心閣中也是女弟子較多,就算是門派操心弟子們的娶嫁大事,也不至於再立門戶……我曾聽幾位客人說道過這事兒,他們講,羽香樓之所以落在這,是為那些皇親國戚準備的。”
“皇親國戚?”
“是啊,虛業王朝尚武,和皇家沾邊的也都是仙人。”景海說明道,“太平世間,總得給他們一點消遣嘛。若隻是尋常女子,免不了被仙人們嫌棄庸脂俗粉,所以這才有了羽香樓的立足之本。”
芷千誠聞言,若有所思地肯了肯首。末了,又拍了一句馬屁道:“海哥真是……見多識廣啊。”
“嘿嘿,哪兒的話。”話雖然這麼講,景海臉上分明是一種“你說得太對啦!”的表情,“我這些都是從客人們的閑聊中聽來的,這可是我們這行的基本素養。不過千誠你大可放心,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獨自勝任這份工作了。”
兩人雖是打著出門采購的名義,不過自芷千誠主動問了一個問題後,一路上的閑聊就沒停下來過。說起羽香樓後,景海又帶著芷千誠往那條街晃了一圈。之後,才和他去買了客人吩咐的小食。
“說起來,今年的白夜祭,你想去看看嗎?” 將買來的食材放在食盒中妥善裝好後,兩人也就不再繼續繞遠路,徑直打道回府。可還沒走兩步,景海便又開口問道。
“啊?”芷千誠一時有些不明所以,“去……‘看看’?”
“對啊,剛剛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景海道,“白夜祭時,將心閣會打開大門,任何有能力進去的人都能進去。”
“有能力進去……是指?”芷千誠問。
“嗯……”景海沉吟著思索了一會兒,“這麼說吧,隻要進得去就行,不管你用什麼方法。”
“怎麼聽起來……好像很危險的樣子。”
“我去年是爬山進去的,”景海苦笑著解釋道,“那條‘朝聖之路’我是沒辦法走上去,所以隻能從一旁爬上去。”
“爬上去……沒事吧?”
“沒事沒事。”景海道,“不是跟你說了嗎,隻要我們能進去就行,將心閣不會阻攔我們的。”
“哦……”
“怎麼樣,要不要進去玩玩?”景海說,“我跟掌櫃的說一聲,他應該不會反對的。”
“嗯……好吧……”略加思慮後,芷千誠點了點頭。
見他答應了下來,景海也咧嘴笑了起來。
說起芷千誠給景海的第一印象,那就是:他沉默寡言、神色冷淡。好似旁觀者一般瞥視著四周,不曾也不願接觸陌生的他人。
鑒於景海不是個文人,沒有喜歡叨逼叨的惡習,這裏隻能由我幫他形容一下了。
芷千誠就像個渾身上下都沾滿了塵息的仙人,裏裏外外除了不合的壓抑,就是壓抑的不合。
到今天,兩人相識已經一月有餘了,平時的對話無外乎是工作相關,從未聊到過這些比較無關緊要的事兒。
受職業所染,景海是個挺大大咧咧的人。當然,是粗中帶細的那種,畢竟小二哥不能隻時刻帶著笑,也要有足夠的察言觀色能力。
他原本還有些擔心,芷千誠真的是個一聲不響的悶瓜——實際上這小子也確實從未主動和別人說起過什麼——但經過今天的一番言談,景海心中多少還是鬆了口氣。
不管芷千誠的名字和過去藏著什麼樣的故事,景海都沒有刺探的打算。
他隻希望,這個畢恭畢敬地喊他“海哥”的後輩能夠在眼前的生活中尋找到自己的快樂。
簡而言之,別成天板著個臉,得像個小二哥一樣,學會賣笑。
不顧沿途風景的話,兩人的腳程便加快了許多。返回黃鸝之中後,芷千誠先是四顧著打量了一番廳堂。
“……還沒來?”仔細掃視了一圈後,他並沒有發現十三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先前約定碰麵之時,十三也跟自己說過他的日程表,按理說,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到了才對。
“難道是……沒找到我,已經離開了?”芷千誠心想,“不對啊,我和景海離開的時間也沒多久啊……”
“——千誠。”不等芷千誠深入思考一番,便被景海的喚聲抽回了思緒。
“哎。”芷千誠頓了頓,問,“怎麼了海哥?”
“上客了,”景海壓低聲音,“掌櫃的正看著呢,快別發愣了。你自己先去招呼著,我馬上就回來。”
說完,他便提著食盒往樓上的包廂走了過去。
芷千誠眨了眨眼,視線一轉看向了門前。此時,兩個少年剛剛越過門檻。
“客官……裏麵請。”芷千誠迎上前去,招呼道,“兩位嗎?”
“嗯,趕緊給整口酒。”高個兒少年一臉奇怪的苦笑,“老子得壓壓驚。”
也不等芷千誠引導,這少年便拉著身邊的矮個兒少年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了下去。
“您稍等。”芷千誠應聲後退。
黃鸝的酒算是它能立足於此的核心競爭力,這飯館兒位置頗為偏僻,時常往來於此的客人,無一不是為了這“百果酒”。
芷千誠走向後廚,拎了兩罐百果酒,又找了兩隻酒碗一並置於托盤上送了出來。
“阿鳴啊,”高個兒少年拖腮倚在桌沿,苦笑著說道,“你的運氣可真是絕了啊。”
因為注意力在桌“需要獨自負責”的客人上麵,隔著老遠芷千誠就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聽了少年這如同吐苦水一般的話,芷千誠也順勢將目光放在了坐在他對麵矮個兒少年身上。
說是少年……可能不太準確,芷千誠目測了一下這個矮子,估計他也就十歲左右的樣子。
男孩並沒有回應少年的話,隻是直著腰板坐在原地,好像一個認真聽課的小學生。
“二位客官,”芷千誠趁機快步上前,將托盤放在了桌上道,“您的酒。”
這是從前輩那學來的“不成文準則”。
其一,盡量不要打斷客官們的對話。
“來來來,”少年見了,拎過酒壺,斟了滿滿一碗酒放在了男孩麵前道,“阿鳴啊,這地兒的酒你沒喝過吧?”
說著,他又自斟了一碗。
“你嚐嚐?”少年端起碗,似是欲和男孩碰個杯。
男孩低頭看向了麵前的酒碗,小鼻子稍微扭曲了一瞬,道:“空大哥,我不能喝酒。”
“哪兒的話?”少年聞言,嗬嗬一笑道,“阿鳴你殺的莊家都苦笑連連,已經是個合格且優秀的男人了。你大哥我也是個男人,而男人之間的對話,必須在酒桌上才能進行。”
他說得義正言辭,就差自己點頭稱讚了。
男孩略微皺眉,盯著酒碗看了良久,又扭頭看向了一旁的芷千誠。
也不知他是不是出於想求助於自己的心理,視線相觸之後,男孩竟然從嘴角處扯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
芷千誠見後,稍微愣了一會兒。
“這個人……”他在心中暗道,“好像在哪裏……”
“哎,阿鳴啊,這酒可不比其他,它有點甜味,要不然怎麼能叫果酒呢?”說著,少年也看向了芷千誠。
從動機上判斷,少年似乎是想讓芷千誠幫他解釋一下這種酒的說法。
芷千誠隻延遲了不到一秒鍾的時間,便點頭道:“是的,這位客官,我家這‘百果酒’是以百種果精釀造,辣而不辛,過喉甘甜,入腑溫潤。縱是酒量不濟者,小飲數碗也不至於酣醉。”
“聽到了吧?哥也知道你年紀小,怕是還沒怎麼喝過酒。”少年聞言,笑著看向了男孩道,“不過這種酒就連女人都喝得了好幾杯,阿鳴你就從這個入門,很快就能馳騁醉場了,畢竟你可是天賦異稟啊。你初入賭局便風生水起,日後必成大器,怎麼能落得個聞酒退怯的木訥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