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點頭,脫下戰袍換上民服。
陡一轉身,他忽見秦將軍竟將他脫下的戰袍穿上,然後朝父皇鄭重跪拜。
父王揮手,分外柔聲道:“多謝,你去吧!”
“是!”秦將軍站起身來,眼神轉向太子的時候,太子看見了他眼裏的決絕。
這一瞬間,太子立即明白了,淚霧霎時迷蒙雙眼。
劍光一閃,鮮血飛濺,秦將軍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城破了!
敵軍洶湧如潮湧入大郢城,燒殺搶奪,奸淫擄掠,一霎時,這座古老的城市充滿呼嘯狂叫和啼哭哀嚎之聲。
太子混在逃難的百姓當中,成了僥幸逃脫的幸運者。
在即將離開的那一刻,太子直直而跪,匍匐在地,最後拜別這座生他養他現在卻已成人間地獄的都城,沒有淚,隻有無盡的仇恨!
我一定會回來的,大郢,你等我……
“嗬嗬……”月羲從噩夢中醒來時,驚魂未定的心猶自支離破碎著,待他一瓣一瓣地拾起拚合時,他忽然整個人失控,淚水瞬間洶湧而下。
“賀塵兮!”耳邊驟又傳來父王用盡最後一分力氣,連名帶姓嘶聲大呼道,“你要給朕永遠記住今日我們大郢的將士,你的至親之人所流的每一滴鮮血,賀氏是打不垮的最堅忍不拔的王族!你若完不成這報仇複國之責,他們是不會饒你的……”
“嘿嘿……”月羲陡然似笑如哭,父王,我明白的,你殺死我的兩個姐姐,你逼死我的母後,你授意秦將軍為大義而死,這一切都是為了我,不,為了大郢國,你要讓他們每一個人的死成為一根鞭子,一根時時嗜我血,噬我心的鞭策我不敢忘亡國大仇,複國大計的鞭子。
如今為了報仇,為了複國,我也殺人了,而且殺的竟是與我親如手足的表弟。
紫夜!你的心也好狠,你在學我的父王,你在學他,你也想讓你的死變成一根鞭子,一根嗜我血,噬我心的鞭子!是,我不敢忘,我不能忘,哪怕我賀塵兮灰飛湮滅,也要完成這複國大計!碧血飛濺,要死得其所,唯有成仁當慰英靈!
當信陽走進月羲的臥房時,月羲服了藥,睡得很是安靜。長長的睫毛鋪排如扇,眉端似有無限輕愁微蹙,孤光流照的臉孔纖柔憔悴,時而輕輕地痛苦輾轉呻吟,似乎那夢境中也是磨人的曆難。
唉,信陽暗自歎了口氣,其實他真的隻想好好地單純地愛他一場,為什麼偏偏事事不如人願,先是母後,然後是藍霽兒,現在連他們之間的關係紐帶似乎也斷裂了,他不知道,往後他將如何擁有這個令他又愛又恨的男人,是一腔真情去感動他,還是以權利與暴力去占有他?
“王爺,密報!”王良悄無聲息地走進了來,在他耳邊輕語。
信陽點頭,俯身給月羲掖了掖被子,愛撫他一下輕蹙的眉端,然後退出內房,來到外房。
“哪裏的密報?”信陽小聲問。
“是穎京!八百裏快遞,十萬火急!”王良急切道。
信陽麵色一怔,急忙接過密劄細看。
未等看完,信陽麵色便大變。
“王爺,出了什麼事了?”王良驚道。
“大郢舊將馬雲龍煽動穎京叛亂,州牧王籍被殺,數十萬大郢舊部民眾響應,聲勢浩大……”信陽痛心疾首道,同時將密劄遞與王良。
王良麵色亦急變,抓過密劄細看起來。
“本當以為是幾個不足慮的跳梁小醜,誰知穎京的大郢舊部勢力如此強大,本王當真太大意了!”信陽以手蹙額,滿麵惱恨。
“而且他們還派人謀刺了王爺……”王良狠狠接口道。
“大郢是本王一手打下來的,州牧王籍亦是本王推薦的,此番穎京造反本王責任非小……”
“王爺的意思難道要親自去平叛?”王良跟著信陽身邊十年,主子一動念,他立即就可以猜到他的心思。
“隻有本王領兵親自平了叛,這樣才能不獲詞咎,你想必也知道,王兄可是一直在尋找本王的錯處呢!”信陽沉吟道著,忽又狠狠道,“何況,這馬雲龍竟敢謀刺本王,本王倒要看看他到底長幾隻胳膊幾條腿!”
“王良願作王爺先鋒!”王良跪地,朗聲請命。
信陽忽然不語,緩緩地坐在椅子上,以手捏下巴,看著王良,臉上是一種深思的沉吟。
“王爺!”王良再叩前一步。
“王良,你留在王府內。”須臾,信陽發話。
“王爺可是,可是讓屬下看著月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