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忍耐一下,小寶老爺爺是給你醫療呢!”
醫療,醫療就是把人扒了放鍋裏煮嗎?月羲再好的涵養也受不住了,咬牙切齒地看向那個白胡子小老頭。
“小美人眼睛長得漂亮,瞪起人來也是杏仁樣的,嘻嘻……”小寶老頭擠眉弄眼厚顏無恥地道著,一跳跳過來,一把抓過月羲的胳膊,如狗般嗅了起來。
“你,你做什麼?”月羲大驚。
“哈,藥味開始入毛孔了,唔,不錯,繼續泡著……”小寶老頭晃晃腦袋道。
“老人家,你……”月羲結舌,隻覺這老頭怎麼像個頑童一般,言語行事一點章程都沒有。
“什麼老人家,叫我小寶老爺爺!”啪地一聲,小寶老頭忽然板臉,肥嘟嘟的爪子對著月羲腦袋也是一下,須臾間又笑得沒心沒肺起來,“嘻嘻,我喜歡這個稱呼……”
“小寶老爺爺……”月羲忍俊不禁,那邊藍霽兒已笑得撫著肚子蹲下去了。
就這樣,月藍二人跳崖非但沒死,老天居然還送一個活寶給他們,這個活寶不但每天令他們啼笑皆非,生活得歡聲笑語,而且醫術精湛,經過每天雷打不動的豬泡澡後,月羲的病症開始一天一天好起來。
其實月羲的病一半緣於藍霽兒,如今佳人如玉,溫馨相伴,失去的愛終又重拾,可以說,這才是世上真正難覓的良藥。
這天,泡過澡後,藍霽兒扶著月羲躺在溫暖的陽光下。
因為崖底氣候溫暖,春天已經提早來臨。
無論是破土而出的,還是含苞待放的;無論是慢慢舒展的,還是緩緩流淌的,都在這明媚的春光裏孕育,並賦予生命一種變換的姿態。
“月羲哥哥,快看,桃花!”
聽著藍霽兒的驚喜之音,順著她的手指方向,一抹嫣紅橫枝而生,肆無忌憚地顯示著它明媚耀眼的美麗。
“好漂亮桃花……”月羲輕喃,眸光清亮,潔淨如泉。
“哥哥,等著,我替你折一支來!”藍霽兒興奮跑去,折上一支交給了月羲。
接過這,月羲反複把玩,不禁曼聲吟哦,“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甘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藍霽兒聽他念得柔和抒情,心裏一動,“哥哥,你念的是什麼詩?”
“桃夭。”嘴角含著一抹溫暖的笑意,月羲抬頭深深看向她,“是《詩經·國風·周南》裏的一篇,賀新婚歌,也即送新嫁娘歌,我們大郢上至皇室下至百姓,婚嫁的時候必唱的歌。意思是說新娘的美麗容顏就如同這紅燦燦的桃花。娶到這樣的姑娘,一家子怎不和順美滿。然後用桃樹的果實累累比喻新娘將會為男家多生貴子,使其一家人丁興旺。用桃樹枝葉的茂密比興新娘子將使一家如枝葉層出,永遠昌盛。”
心裏忽然滋生出一種心酸的悱惻,她婚嫁三次,卻從未在婚禮上聽過這種帶著美好心願的祝歌。也許她這輩子注定得不到這麼美好的祝福,正如她的愛情,這輩子再也得不到美好的歸宿。
“丫頭……”月羲輕握起她的手,絕色的眸底忽然掠過一片洶湧的柔軟。
藍霽兒心裏一痛,身不由主地跪地伏在胸膛上。
幽幽地,憐痛地,沉重地,月羲深深歎了口氣,抱住她,語聲哽噎道:“我多麼希望,多麼希望有一天,有一天這首賀新婚歌能在你我的婚禮上唱響……”
“不要……再不要婚禮……”藍霽兒哭出聲來,身子微微發怵,“它對於我來說是一個玩笑,是一次分離,更是一場鏡花水月的虛幻……”
“可是那是一個男人擁有自己心愛女子的憑證!”
“不,我不要,沒有婚禮,沒有名分,相愛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相愛的人……”月羲呢喃,輕托起藍霽兒哭得我見猶憐的臉,目光幽邃,“丫頭,你愛我嗎?”
藍霽兒用力地點頭。
“用你的語言告訴我……”月羲捧住她的臉,顫栗的語聲哽咽著令人心弦顫動酸楚。
“我愛你……”藍霽兒說著,眼淚再止不住滾滾而下。
一起經曆過沉沉浮浮,生生死死,愛恨情離,怎能說不曾愛過對方?
“丫頭……謝謝你!”用力全力將她深深嵌進自己的身體裏,月羲神魂俱蕩,悲從中來。這個他愛如生命,痛如殤逝的女子,愛她到今天,終獲其感動,說出了他一直一直耿耿於懷的一個愛字。
當崖底所有的野桃花都花開繁茂,樹樹如焰似火的時候,月羲的鬱結成殤的五髒也如這桃花花瓣般片片次第打開,綻放,沉屙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