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帝心一抖,急忙過來察看,燈光下,念羲一張小臉兒慘白得無一絲血色,雙眸緊閉,全身在微微發怵,一摸他四肢竟是冰涼如石。
“傳軍醫,快傳軍醫!”景明帝麵色大變,俯身抱起念羲驚恐大叫,急速如飛而下城樓。
孤燈昏暈,映照在傾月有些蒼白的臉上呈現一種落寞頹廢的美。
“陛下!”小喜子悄然進門,小心翼翼地喚了他一聲。
似這才從迷亂的意識中清醒,傾月抬眼,有些心力交瘁地問他,“孩子怎麼樣了?”
“回稟陛下,情況很糟,小王子發著高燒,昏迷不醒,身子伴有陣陣抽搐!”
傾月身子瑟縮了一下,臉色更白了,眸中有了眸中恐懼之色,直直看著小喜子,“他會死嗎?”
“陛下……”小喜子撲通跪地,“奴才死罪,請砍奴才的頭吧!”
傾月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是你的罪,是老天爺的罪,是他這樣殘忍地安排了我與這個孩子還有他母親的宿命!”
“陛下……”小喜子眼淚流了下來,哽咽喚道。
“素兒她,她怎麼樣了?”傾月又訥訥地問。
“王後娘娘可以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
“哪四個字?”
“悲痛欲絕!”
傾月身子劇烈抖動起來,以手掩麵,許久無聲。
“陛下……”小喜子試著喚他。
“朕已沒臉見她,你替朕兩邊多跑跑,時刻留心她們母子的狀況,一有情況立即報朕!”終於,良久,似一個世紀而過,傾月低低而道。
“奴才知道了!”小喜子抹著淚退下。
當退兵的千殤一臉沉重的出現在寢帳門口,青陽意外至極,急問緣由。
“青陽,我竟不知道她們母子也在宛城!我竟不知道那喪心病狂的景明帝會將念羲綁在城頭脅迫我退兵……”千殤說到此,那竹竿上一抹瘦小的身影又深深勒進了他的心髒,心又痛得痙攣起來。
“念羲?那個男人的孩子?”青陽冷笑起來,“哥哥什麼時候偉大到如此地步,竟可以將仇人的孩子視若親生!”
“不,從我為他接生下來,他就不再是那個男人的孩子,而是我千殤的孩子,我疼他愛他護他,他也敬我喜我親我,我們與血緣至親沒什麼兩樣!”千殤驟然反駁。
“哥哥你最大的弱點便是重情義,而那個男人最厲害之處就是無情義,若非有我幫你,你此生注定一切都會被他搶走!”
“你說什麼?”千殤聽說出了他話裏有話,不解地問道。
“哥哥,那個男人奪走你的女人,陷害你的性命,你真的這麼放過他了嗎?”青陽問。
“我恨不得食他的肉寢他的皮!可是,藍兒母子在他手上,我奈何不了他!”千殤恨聲道。
“我可以幫你,護他母子周全,破他城門銅牆,讓他永世再無翻身之日!”眸瞳縮緊,青陽一字一字道。
“青陽,如今我隻能靠你了,謝謝你!”
“不能眼見哥哥幸福是我此生最大的痛苦,哥哥,青陽願為你做任何事!”青陽一瞬不瞬地看著千殤,誠摯拳拳而道。
“陛下……”迷迷糊糊入眠的傾月陡然被這一聲哀慟呼喚驚跳起來,抬眼見小喜子趴在他麵前身子抖若撒糠。
“怎麼了?”傾月驚問。
“陛下……”小喜子抬臉,竟是滿麵的淒惶與驚悚,“小王子歿了!”
“什麼?!”似當頭一棒敲得傾月全身癱倒在椅子,什麼東西陡然鬱結在心口,窒息得他悶悶地痛,哇一聲,他口一張,有一口血噴了出來。
“陛下!”小喜子嚇得麵色發白,跌打滾爬起來扶住他。
心好痛好痛,痛得好像身體某個血肉相連的部分生生地被挖去了,留下了一個血淋淋的大洞默然抗議著這滅絕人性的暴行。
為什麼這麼痛,為什麼會有如失去自己親生骨肉痛不欲生的感覺,自己這是怎麼了,魔瘴了嗎?那不是自己的兒子,那是別人的兒子,那是別人的!
痛到極致他用力地捶打著的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一遍一遍告誡自己,然而這告誡是徒勞的,痛依然一點一點滲透入骨入髓,直至蔓延到四肢百骸裏的細枝末葉。
“素兒,她……”思緒輾轉到藍霽兒身上,親生骨肉的分離不知怎生得使她悲痛,因為那是生命裏希望的殤滅,從此他可以與她硬擰在一起的紐帶生生地被他親手斬斷了,他與她沒有未來了!
“王後娘娘昏死過去後醒過來不哭不鬧安靜地像一個娃娃,隻不過這娃娃似乎沒有心了!”
“素兒——”傾月迷痛恍惚地喚了一聲,掙紮著晃起身,踉蹌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