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回頭,就見客棧的小二站在他的身後,一臉的笑容。
“小二哥,你說什麼?”他剛才心裏迷亂,也未聽見小二在說什麼。
“藥煎好了,你看我是否給您送去!”小二重複了一遍。
藥?葉一舟立即回神過來,秦丫頭的毒還沒徹底消除,還得吃藥鞏固呢,快些回去告訴她。但她那麼討厭自己,自己怎還有臉能回去,但轉念又一想,秦丫頭身體要緊,我即使受了點委屈又當如何。打定主意,讓小二將藥端給他,他則端著藥重又推開了秦的房門。
見屋裏邊靜靜悄悄,床上空空蕩蕩,哪還有秦的蹤影!葉一舟這一驚非同小可,慌亂間見洞開的窗戶台上有兩個淺淺的腳印,立即明白這丫頭已經偷跑而走了。原來她如此傷我的心罵走我是想自己逃走啊,葉一舟吃驚懊惱之餘,心裏卻有一絲愉悅,秦丫頭不是真的討厭自己!
想起來她要回家之說,急急忙忙雇了輛車朝著秦蓁兒家的大致的方向追去。
但事實是秦蓁兒雇了輛馬車朝他相反的方向——陸家駛去,兩人南轅北轍,越離越遠。
她要去找陸子璈!
這個她那麼全身心愛著男人此時在她心裏卻全是恨。恨他的懦弱,恨他的認命,恨他的無情,更恨他不管自己的感受竟將自己如商品般轉讓給別人。
他有什麼權利如此做,從未向他表白,從未給過他愛的承諾,帶著不願傷害自己的幌子,卻一次次將自己傷得更深。
陸子璈,你為什麼要如此懦弱,連最後的訣別也要在我昏迷中進行,你要是真男人,你就該勇敢地告訴我,你愛我,盡管我們不能在一起,你心中依然隻有我。隻要有你這句話,我不會再痛苦,不會再迷茫,不會再怨恨,好好守著你的這份情感,讓它成為我寂寞孤廖一生的慰藉!可是,你這也不滿足我,陸子璈,你對不起我,你對不起我!
馬車行駛一路,秦蓁兒淚灑一路,但與陸子璈見麵當麵問個清楚作最後的決斷的念頭卻更加堅定。
到達陸家時,天已經是傍晚時分。望著那高牆大院,秦蓁兒卻猶豫了,躲在一棵大樹背後,望著那黑漆漆地大門仿佛如吞噬人的野獸,找陸子璈的勇氣開始慢慢地一點點的消逝。
她恐慌起來,她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天黑了也見不了陸子璈。她急中生智,買了紙筆,寫了封簡短相約的信,花了點錢讓路人送去。看著書信由家人拿著進去,秦蓁兒這才舒了口氣。(作者按:陸子璈那晚生死相托,秦蓁兒醒來知道卻也是在葉一舟攙扶起陸子璈那會開始,所以並不知道陸子璈為救她答應了冷無傷與她永不相見的條件,否則不會用寫信這種發式約陸子璈出來的。)
月上東山,煙籠蘇河,流水潺潺,蟲鳴唧唧。
秦蓁兒坐在蘇州河邊的一棵柳樹下,手托香腮,望著水中皎潔的月兒,聽著熱鬧的蟲蛙之聲,心頭卻是萬潮湧動。
丟一顆石子在河裏,看著散亂星光的水波一圈一圈的蕩漾開去,竟有些癡呆地笑了起來。原本帶著興師問罪的氣勢來,卻不料這氣勢早已隨著時間消磨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約會情郎,等待情郎的那種緊張與喜悅,甜蜜與焦躁的心情。
這是她第一次的約會呢!
“陸大哥,快些出現吧,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呢,我多想親口聽你說愛我,哪怕為這一句話我孤守一輩子也甘之如飴呢!”秦蓁兒雙手合十,默默地禱念著,甜蜜而熱切地盼著。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都忍不住驚喜地朝身後看看,是不是陸大哥來了,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回。
“沙,沙,沙……”,一陣腳步聲輕緩而又有節奏。秦蓁兒怕自己聽錯了,不敢馬上回頭,又側耳仔細聽,“沙,沙,沙……”,腳步聲越來越近,終於在她身後不遠處停了下來。
秦蓁兒心潮澎湃,似乎都可以聞到陸子璈憂鬱如蘭的氣息,看到柔情似水的眼睛,於是滿腔羞澀與喜悅地霍然轉身呼喚一聲“陸大……”,“哥”字未出口,她仿佛被鬼一下子扼住了喉嚨,臉瞬間失去了血色。
月光下,一人岸岸然然地挺立在一棵柳樹下,雙眸幽幽然,泛著狼一樣的光芒,仿佛午夜醒來對上的鬼魅之眼,說不出的妖異與詭譎。
冷無傷!情郎未等來等來的卻是一個惡魔。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秦蓁兒差點窒息,身子不由自主地戰栗個不停。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好浪漫旖旎的約會!”冷無傷油然的話語中帶著半分嘲弄,半分揶揄,半分醋味,半分妒忌,一字字敲破秦蓁兒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