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自知,大去之期不遠矣,念及往事,思甚,悔甚。著六部尋回皇長子元辰即皇帝位,若故,則天下德者居之,欽此。
我驚愕不已的看著聖旨上的那幾個字——皇長子元辰?
從我入宮服侍到今天,也有五個年頭了,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宮中還有這樣一位皇子,更不敢相信的是,皇上居然會在聖旨上要傳位給他!
皇長子,裴元辰?
皇長子……?
我轉頭看向了裴元修,對了,一直以來我們都是呼他為太子,而自他以下便是三皇子裴元灝,四皇子裴元琛,五皇子裴元豐,還有其他的幾位公主,這麼算起來,皇族的確是少了一位皇子,難道說太子是排行第二,在他之前,還真的有一個皇長子?
可是,為什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我恍惚的看著那聖旨,又抬起頭看著裴元修蒼白的臉,這個時候他的目光也慢慢的從聖旨上挪到了我的臉上,看著我的時候,他的眼睛裏不再平靜,卻好像有矛盾的東西在不斷的爭鬥,連他的眼神都變得激烈,並且痛苦。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他,幾乎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扶著他,可才剛剛伸手,我的目光就落到了他手中的聖旨上,頓時像是晴天驚雷一般,慢慢的轉過頭,看向了一旁的玉璽。
這時,我才突然意識到——我們找到了玉璽!
他和裴元灝,隻要誰得到了這個玉璽,誰就是這個天下的主宰,但這一刻,隨著玉璽問世的,卻還有這一道聖旨,要將皇位傳給一個從來沒有聽說過的皇子,對他們而言,隻怕都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不知道殷皇後會氣成什麼樣子。
這時,我突然想到,現在隻有我一個外人看到了,依照殷皇後的行事,她會不會索性殺了我滅口,這樣的話這個聖旨的事就沒有別人知道了。
我頓時嚇得臉色慘白,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身後的珠簾被我一撥,發出了嘩嘩的聲音。
聲聲驚心。
這個聲音似乎也將裴元修驚醒了,他抬起頭來看著我,看著我一臉蒼白有些驚惶的神色,可意外的是,他卻很靜,靜得好像一泓無波的水,慢慢的抬起頭來,那隻修長而白皙的大手輕輕的撫上了我的臉頰。
他的指尖很涼,觸碰到我的肌膚時,兩個人好像都哆嗦了一下。
可是,他的掌心卻很熱,慢慢的貼上了我的臉頰,我是第一次這麼近的看到這隻手,白皙而修長,指腹卻有薄繭,關節也顯得十分有力,在撫摸過我的臉頰之後,又慢慢的往下滑,撫上了我的脖子。
在這樣一隻大手下,我的脖子顯得那麼纖細,好像輕輕一折,就會斷。
我有些顫抖的站在那裏。
看著我倉皇無措的樣子,他的手隻在我的脖子停留了一會兒,便又輕輕的撫上了我的臉,涼透了的肌膚在他的撫摸下慢慢的暖了回來,才聽到他低聲道:“別怕。”
“……”
“這個世上,也許有很多人會傷害你,但我不會。”
……
不知為什麼,他的這句話說得那麼明明白白,可我卻好像完全聽不懂,有些茫然的看著他垂下手,慢慢的掀開簾子走到了床榻邊,看著躺在榻上猶在昏睡中的皇上,臉上浮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然後,他輕輕道:“父皇,您果然——深謀遠慮。”
在宮裏傳得最快的,除了呼嘯而過的北風之外,便是消息。
裴元修一聲令下,不到一刻的功夫,三公六卿全都齊聚了永和宮,所有人在看到那一道聖旨之後都驚得目瞪口呆,而其中麵色最深的,莫過於太師常延柏。
他看了一眼那道聖旨,又看了看裴元修,眼中精光閃爍。
而太子太保王甚在知道了整件事之後,臉色鐵青,我看著他走過去將裴元修拉到了一邊,雖然極力的壓低聲音,卻還是隱隱聽到他話語中的激怒:“殿下,你這是做什麼?!”
“……”
“隻有,隻有那個宮女看到而已,你——”他一邊說,一邊看著旁邊的常延柏和申恭矣,臉上滿是痛心疾首的悔恨。
“太傅,”裴元修輕輕的打斷了他的話,眼簾低垂著,異常平靜的道:“別說了。”
“殿下,你——你這是為山九仞啊!”
“這畢竟是父皇的旨意,我們還是要遵從的,既然——”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外麵玉公公高聲道:“皇後駕到!”
下一刻,殷皇後走到了大門口,她一出現,整個屋子裏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起來,所有人全都跪拜了下來,我站在珠簾邊,也立刻跪了下來。
殷皇後的臉色陰沉得就好像外麵的天氣,裴元修已經走了過去:“兒臣拜見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