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吳嬤嬤急忙答應著去了。
等她一出門,我便撐著傘出了門,徑直往河邊去了。
細雨密密的,好像在眼前織成了一片銀色的網,禦花園中也沒有多少人,隻剩下雨滴落在花瓣和樹葉上的聲音,仿若情人在耳邊的低喃一般,有一種格外讓人心動的靜謐。
可我的心卻是焦急的——裴元豐,他為什麼要坐在河邊淋雨?
幸好這段路不遠,我很快便走到了那個地方,正是那日我在雨中差點跌落在河裏的地方,遠遠的一看,果然看見裴元豐就坐在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好像雕像一般,雨雖細,但也不知道他在這裏坐了多久,全身都濕透了。
我急忙走過去:“王爺!”
聽到我的聲音,他僵硬的身體好像顫抖了一下,然後慢慢地回過頭,我一看到他的臉上,頓時吃了一驚。
那張年輕而滿是稚氣的臉上,盡是哀傷的表情,清澈的眼睛在這一刻也顯得那麼的無神,臉頰上滿是水的痕跡,連鬢發都濕透了,貼在臉上,顯得格外的狼狽。
“青嬰……”他輕輕的叫了我一聲,又好像有些茫然:“是你嗎?”
“是我。”
我急忙走到他身邊,焦急地看著他:“你怎麼了?怎麼在這裏淋雨?”
“我?我也不知道。”他慢慢的站起來,從大石頭上走下來,像是笑了一下:“可能,這裏風景好吧。”
我急忙將傘撐到他的頭頂,看著他被淋得一塌糊塗,不由的心疼,急忙掏出手帕來給他擦拭,說道:“你怎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呢?你看,全身都淋濕透了,萬一染上風寒怎麼辦?”
他木木的站在我麵前,任由我給他擦拭,突然笑了一下。
雖然他的笑容是最燦爛,最澄清的,但這一刻,臉上滿是雨水的笑容,卻讓人不知為什麼升起一種揪心的疼。
他說道:“青嬰,你還記不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麵,你就是這樣跟我說話,好像我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
我嗔道:“難道不是嗎?”
他又笑了:“原來我在你麵前,就是一個孩子啊。”
“……”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手上卻不停,耐心的將他的臉上擦幹淨,又小心的給他擦拭鬢發。他低頭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說道:“青嬰,你——懷了他的孩子,是嗎?”
我的手在他的臉頰邊,頓住了。
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才發現裏麵滿是血絲,好像一直沒有睡覺一樣,連他的整個人都顯得那麼憔悴,完全沒有了過去那種虎頭虎腦的衝勁。
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兩個人就這樣在傘下對視,周圍還是綿綿細雨不停的落著,卻和那天在亭子裏,他握著我的手給我溫暖的時候,已經完全不同了。我想要笑一下,卻怎麼也笑不出來,隻能勉強一扯唇角:“你,不為我高興嗎?”
“高興?”
他愣了一下,然後突然仰起頭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我當然,為你高興。”
他從傘下走了出去,一邊笑一邊踏上了河麵上的青石板,我急忙要叫住他,可還沒來得及出聲,他的腳下一滑,整個人撲通一聲掉進了水裏,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王爺!”
我嚇了一大跳,急忙走過去,卻看到他嘩的一聲從水裏又鑽了出來,頭發已經在水中散亂,披散下來,原本被我擦幹的臉上全都是水,他像是愣了一下,立刻站在水裏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急忙叫他:“你還不快起來。”
他卻依舊站在水裏,抹了一把臉,但更多的水滴落下來,他大聲的笑著:“青嬰,我當然為你高興了,你可以得到幸福,是我最高興的事!”
“王爺!”
“我為你高興,我很高興!”
他一邊說著,一邊毫無顧忌地在水裏用力的撲騰著,巨大的水花濺起來,好像另一場瓢潑大雨,有的水珠甚至也隨風飄到了我的臉上,他就在這樣的水中肆意的狂笑,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裴元豐,又好像,今天才第一次知道,還有這樣的裴元豐。
我慢慢的閉上了嘴,不再叫他,隻是撐著油紙傘站在岸邊,靜靜的看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好像累了,才終於停了下來,烏黑的頭發已經完全散落下來,衣衫淩亂,狼狽的樣子讓人看著直揪心。
他站在河中央,慢慢的抬起頭看著我,臉上全都是水,那雙眼睛更是通紅,卻也是透亮的,看著我的時候,微微閃著水光,好像隨時都要溢出來一樣。
他裂開嘴一笑:“青嬰。”
“什麼?”
“我這個樣子,難怪你要把我當孩子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