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音剛落,就聽見遠處一個聲音大聲道:
“皇上駕到!”
頓時,周圍的官員一個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全都肅容而立。
我轉過頭,便看見前方走來了一大群人,最多的就是護衛和皇帝南下帶來的那些官員隨從,最中央那個熟悉而高大的身影,便是裴元灝。
這是天朝立國以來,天子第一次親臨南方。
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麼,之後又會發生什麼,這一次他的南下的的確確是對南方的一個無比巨大的震懾,老百姓從惶恐到懷疑,從懷疑到驚愕,這時全都抬起頭看著他。
裴元灝冷峻的臉上仍舊沒有太多的溫度,神情堅硬如岩石一般,有一種不可撼動的剛毅。明黃色的長袍穿在他身上,也透著說不出的華貴和沉穩,在夜幕下也是最耀眼的所在,那種懾人的霸氣彌漫開來,幾乎籠罩著整個城樓,下麵的老百姓剛剛開始還吵吵嚷嚷的,等真的看到這位如天人臨世一般的天子慢慢走出來的時候,全都變得鴉雀無聲。
整個天地間,都仿佛為他而沉靜。
也不知是誰帶頭,百姓慢慢的都跪了下來。
看著下麵一片黑壓壓的人頭,我慢慢的轉過頭,看向人群中央的那個男人,他高高在上的俯視著腳下的一切,如神祗一般俯視眾生。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巨大的呼聲震天響起,連腳下的城樓似乎為在微微顫抖一般,他輕輕的一抬手:“平身。”
就在他剛剛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突然臉色劇變,上前一步盯著下麵,那抬起的手一下子抓住了牆垛,好像要捏碎手下的石塊一般。
發生什麼事了?
一看到他這個樣子,周圍的官員都驚了一下,裴元豐也急忙上前一步,低聲道:“皇上,怎麼了——?”
裴元灝沒有說話,死死的盯著下麵,捏著牆垛的手指掙得幾乎發白。
我心裏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一轉頭,便看向了城樓下。
城樓下那些老百姓還沒來得及站起身來,黑壓壓的一片,在夜幕下就好像無盡的漆黑一樣,可裴元灝的目光卻死死的盯著遠方,好像有一雙手要從他的眼睛裏伸出來,擭住那讓他失神的人。
就在這時,人群突然亂了。
突然從四麵八方出現了不少的人朝著裴元灝目光所及之處飛奔而去,那是通往西郊的路,人群擁擠密不透風,可那些人卻還拚命的湧過去,好像要急切的抓到什麼。
“怎麼回事?”
“快讓開!讓開!”
“抓住他們!”
喧鬧的聲音從遠處響起,隱隱聽到似乎是要抓什麼,路上的老百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一看到這些人的架勢,也意識到是官家在抓人,急忙朝一旁退去,頓時人群中亂成一團。
那幾個官員有些發怒,皺著眉頭正要說什麼,我卻一眼看到遠處的人群裏,那有些熟悉的模糊的身影,頓時變了臉色。
“小心刺客!”
不,不是刺客!
那些人根本不是要過來,反倒在大亂了之後,他們是要朝相反的方向離開!
慌亂的人群像是洶湧的海潮,混亂得要把整個揚州都掀翻一樣,而在那混亂的人潮中,我突然看到了一個身影,雖然周圍一片慌亂,她卻始終纖塵不染,凜然如仙,即使夜色深沉,在那麼多人當中,也奪不去她一分一毫的風華!
她的美,不是時間,距離,可以抹殺的。
明明隔得那麼遠,我好像清楚的看到她一邊被周圍的人護著後退,一邊回過頭,看向了城樓上的這個男人。
目光相交,有一種說不出的火花激起。
裴元灝一看到那個身影,頓時扶著牆垛的手一用力,指尖幾乎都要掐進石頭裏。
人群中的羽林衛早已經啟動,不顧人潮洶湧朝著那邊飛奔而去,老百姓也已經知道出了事,有的也經曆過一年多前的那場刺客的襲擊,都怕惹禍上身,膽小的尖叫著退開,但也有一些退不開的造成了羽林衛的阻撓,頓時城樓下亂成了一片。
我好像又看到了一年多前的那個夜晚。
不同的是,這一次沒有煙火,沒有刀光劍影,我站在城樓上,而與他對視的,卻是另一個女人。
真正在他心裏的女人。
他根本沒有動,好像一頓冰雕一樣,但那種沸騰卻是冰冷也阻擋不了的,目光灼人的溫度好像要把夜色都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