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一聽到這個聲音,捏著碎片的手一下子握緊了。
陰暗的地牢裏好像一下子照進了一道光,連充滿黴味的空氣總都染上了花香,我吃力的抬起頭,就看見一條水紅色的裙邊慢慢的飄到了牢門口,那個輕柔的聲音道:“開門。”
“這——這恐怕——”
“我跟皇上說了,皇上知道我來看她。”
“……是。”
牢門被打開了,那裙邊慢慢的挪動到了我的麵前,安靜了一下,那個聲音道:“你們下去吧,我想單獨跟她說兩句話。”
“是。”
聽著這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的手越握越緊,鋒利的刃口深深的紮進手裏,刺痛和鮮血反倒讓我有了一點力氣,我慢慢的撐著身子,靠坐在牆角,一抬頭就看到了那張絕美的臉,正低頭俯視著我,和過去每一次一樣。
南宮離珠,她來了。
一身水紅色的長裙襯得她肌膚雪白,臉色卻已經不像之前那樣蒼白染血,而是透著健康的紅暈,眉如遠山,眼含秋水,鼻若懸膽,唇似紅櫻,依舊美得那麼炫目,美得那麼高高在上。
不過此刻,她的臉上卻是一絲黯然,看了我很久才微微皺著春柳般的眉尖道:“你還好吧?”
我笑了一下。
自從她回來,我挨了打,被關了監,受了刑,做得最多的表情反倒是笑,各種各樣的笑,這個時候也笑著道:“你來幹什麼?”
“來看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
“……”
她蹲下身看著我的眼睛,像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來碰了一下我的臉,她的手上還有傷,我的臉上也有傷,痛得我急忙避開了她的手,她的指尖停在了那裏,卻還是看著我道:“你……還真的是很好看。”
我又一次笑了。
這句話倒也不是第一次聽人說,但在這個時候,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諷刺。
她卻好像渾然不覺,還是看著我的臉,喃喃道:“你長得很好,也懂得識文斷字,氣質和儀態都那麼好,難怪,能讓他在夢裏都——”
我的睫毛微微一顫,看向她。她卻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柔化春水的眼神微微的冷了起來。
我的心裏好像閃過了一道光。
“你到底來幹什麼?”
“我說了,我隻是來看看你。這麼久以來,我一直想好好的看看你。”
“現在看到了,覺得失望嗎?”
“……”她看著我,沒說話,我卻笑了一下,說道:“不過我覺得有點失望。”
“哦?你失望什麼?”
我長歎了口氣,說道:“莫鐵衣他們這批人,雖然衝動莽撞,但並不是不講理的,否則也不能在南方經營成今天的局麵,讓勝京的人都要千裏迢迢的南下與他們談判。誰知道他們居然會對你動手,不僅動手,居然還沒有事成,讓你帶著傷逃那麼遠,一直逃到皇上的麵前。”
我說著,抬眼看著她:“南宮小姐,你不覺得這很讓人失望嗎?”
她的臉色慢慢凝重了起來。
牢房裏的氣氛很壓抑,壓抑得人原本就很難過,這個時候更有一種連呼吸都困難的感覺,她看了我很久,慢慢的湊到我麵前,用低得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不過,你倒沒有讓我失望。”
“……”
我的心裏越來越沉,那道亮光在眼前越來越亮,很多事似乎已經在眼前了。
我驀地明白了什麼。
她低頭看著我,臉上的表情不冷,不怒,卻反倒很鄭重,像是在給我一個忠告一樣,說道:“嶽青嬰,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落到現在這樣嗎?”
“……”
“你不應該太聰明,也不應該太能幹。”
“……”
我睜大眼睛看著那雙近在咫尺的秋水般的眸子,這一刻什麼都清楚了。
她不是被那些人追殺,而是因為她察覺到了我和莫鐵衣他們之間的來往,她害怕那些人會真的被我說服,所以使了這個苦肉計,滿身是傷的回到裴元灝身邊,她知道裴元灝為了她會什麼都不顧,我更不值一提;而裴元灝一收留她,藥老那邊的人立刻就會知道,皇族和勝京的人這樣來往,也一定會讓他們對裴元灝再次產生懷疑!
鋒利的刃口已經深深的紮進了血肉裏,痛得我從手一直抽搐到了心。
但下一刻,她又慢慢的站起身來低頭看著我,大聲說道:“你以為不讓我回到皇上身邊,你瞞著他做的事就不會有人知道?可惜啊,我命不該絕,紙也是包不住火的,再怎麼的陰謀,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