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聽他的話越覺得奇怪,正想問他,他已經笑著朝我一拱手:“下官告退了。”
說完,便轉身走出去了。
我躺在床頭,多少也有些明白,卻還是模模糊糊的,看楊雲暉的樣子,好像我過去和現在有很多不同似的,可自己也不是太懂,正想著,懷裏的離兒又活泛了起來,她用手抓著我的衣服,嘴裏咕嚕咕嚕的不知道說著什麼,玩得悠然自得。
看著女兒可愛的樣子,滿心裏的警惕、算計、心機,什麼都煙消雲散了,我笑著低下頭,用鼻尖輕輕的摩挲了一下她的額頭,柔柔的笑了。
到了傍晚,袁易初從書房回來,看我靠坐在床頭逗孩子,也微笑著走了過來:“累不累?”
“唔,不累。”
我笑著搖搖頭,看他的臉上卻有幾分倦怠的神情,便讓人送了熱茶來,他喝了一口漱漱,人才舒服了一些,跟我一塊兒逗孩子,外屋已經有仆婦在擺飯了。
他一邊用手指逗著孩子,一邊看了看我,像是不經意的道:“我聽說,你把奶娘打發了。”
“嗯。”
“怎麼好好的打發了?”
“她的身上脂粉味太重了,這樣的人最好不要讓她帶孩子,離兒就是因為這樣總是哭。”說完,我看了他一眼:“你沒聞到嗎?”
袁易初倒是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問,半晌,搖了搖頭。
“也無所謂,反正隻是一個奶娘,打發了就打發了,夫君有正務要忙,不必掛心這些。”我笑著說著,又抱著離兒親了一下,道:“況且,我還是想自己帶離兒,才能和我的女兒更親一些。是不是,離兒你說是不是?”
離兒被我逗得咯咯笑了起來。
袁易初坐在旁邊,出神的看著我,我微笑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波動,淡淡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看了我一會兒,起身道:“出去用飯吧。”
。
接下來的日子倒是過得很平靜,我的身體慢慢的調養著也有了起色,不久就能下床到處走走,才發現自己住的竟然是州府的一個行館,這樣看來,我的丈夫官職真的不低,來來往往行走的官員都帶著警醒的神情,大氣不敢出一口,見到我,也都規規矩矩的低頭行禮。
也因為這樣,我覺得行館裏氣氛越發壓抑,好幾次都想出去走走,可袁易初卻不讓,隻說我的身體不好,我也沒辦法,每天隻能看看書、寫寫字,打發時間。
這天,天氣正好,我鋪開了宣紙,揮毫而書——
烈士擊玉壺,壯心惜暮年。
三杯拂劍舞秋月,忽然高詠涕泗漣。
鳳凰初下紫泥詔,謁帝稱觴登禦筵。
揄揚九重萬乘主,謔浪赤墀青瑣賢。
朝天數換飛龍馬,敕賜珊瑚白玉鞭。
世人不識東方朔,大隱金門是謫仙。
……
寫到這裏的時候,就停筆了,正對著紙上墨跡未幹的字微微的發愣,就聽見身後一個熟悉的低沉的聲音道:“怎麼不繼續寫下去?”
我一驚,回頭一看,卻是袁易初走到了我的身後,正笑著看著我。
我嘴裏還咬著筆杆,這個時候也有些臉紅,微微一笑,將狼毫放回了桌上,笑道:“後麵的四句,寫出來也沒意思。”
他又看了一眼紙上的詩句:“你喜歡李白的詩?”
“嗯。”
“以前沒聽你提過。”
“是嗎?”
說到這裏,他自己卻像是警醒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兩個人都沉默了一下,我微笑道:“夫君沒有去書房做事嗎?”
“哦,今天天氣不錯,我帶你出去走走,想去嗎?”
“要!”我一下子高興起來。
他看著我欣喜的樣子,也笑了笑,揮手讓仆婦們進來服侍我穿衣著裝,我難得能出門,倒是十分的高興,很快便梳妝好了,與他一同出了門,隻是在走出去的時候,他回頭,又看了我寫的詩一眼。
坐在馬車上,一路搖搖晃晃的,車夫也是聽了吩咐,趕車趕得不快,一路上看到外麵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熱鬧場景,我的精神也好了許多,他坐在車廂的另一頭,悠然的品著車上準備的酒,隻看著我微笑。
不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我往外一看,卻是停在了一處酒樓的門口,已經有小二過來迎門了。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說道:“之前聽——聽人說,這裏是揚州最好的酒家,所以帶你過來試試。”
我點點頭,他先下了馬車,然後扶著我也走了下去,站定之後一抬頭,就看到酒樓大門上一塊大大的匾額,上麵寫著——二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