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灝含笑點了點頭。
“皇兄為了大皇子,倒真是費心。”
“請來了這位大儒,朕將來就省心了。”
“其實臣妹這兩天倒是想了很多事,有一件不情之請,還望皇兄恩準。”
“哦?”裴元灝挑了挑眉毛,轉頭看著她:“這些年來,朕的禦妹倒還沒有跟朕要過什麼,你是有什麼不情之請?”
“臣妹也想去集賢殿,聽傅八岱講課。”
“什麼?”
不僅裴元灝,我也吃了一驚,朝前走了兩步,幸好大堂外粗壯的柱子遮住了我的身影,隻見裴元灝有些意外的看著她:“你要去集賢殿?”
“聽說這位大儒有驚世奇才,在蜀地很有名望,臣妹也想開開眼界。”
“不過,傅八岱如今已經目盲,傳授學業之事,都要托付剛剛那位高足。元珍你也要去嗎?”
“他?”裴元珍怔了一下。
“他的年紀,可比你大不了多少。”
“……”裴元珍又回頭看了一眼那條已經空無一人的長廊,嘴角勾起了一點淡淡的笑意,回頭對裴元灝笑道:“有誌不在年高,無謀空長百歲麼。”
裴元灝沒有說話,隻是微微眯著眼睛,看著這位身份特殊的長公主,裴元珍也微笑著看著他,兩個人對視了半晌,裴元灝終於笑道:“既然禦妹跟朕開了口,朕豈有不允的,就準你所奏。”
“臣妹謝皇兄恩典。”
看到裴元珍朝裴元灝跪下謝恩的樣子,我的心裏一陣亂,也沒有進去向她見禮,轉身默默的往東廂走去。
我一直知道,裴元珍在皇城裏,是個特殊的存在,不僅僅在於她已經慘死在奪嫡大戰中的兄長裴元琛,也不僅僅在她已經出家的母親趙淑媛。
即使對我而言,她的身上,也有許多看不透的東西。
可是,我更看不透,她今天為什麼要來這個別館,我相信事實絕不如她所說,隻是過來看風景;她遇到過劉輕寒,他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要向裴元灝要求入集賢殿?
可更讓我不安的,是她看著劉輕寒的樣子。
她對劉輕寒似乎沒有惡意,但為什麼即使這樣,我還是那麼不安?
裴元珍,她到底會給這些人,這些事,帶來什麼……
。
這種不安像是從我的心裏也蔓延了出來,原本今天就應該是皇帝偕傅八岱回宮的日子,裴元灝卻突然下令,說要在行館再停留一天,明日再回宮。
他是皇帝,一聲令下無人違抗,大家就這麼又停留了一天。
外麵是風吹青竹,彌漫著綠葉的清香,可整整一天,我的心卻好像都在小火上煎熬一樣,始終得不到一點寧靜,一直到夜幕降臨,陣陣寒氣透進屋子,我還是無法壓製內心的躁動,便披著單薄的衣裳出了門。
月當空,正好。
光華如水,照耀著這座雅致的行館,平添了幾分清幽的雅意,我慢慢的出了東廂,可剛一出門,就聽見外麵一陣整齊的腳步聲,聽起來,像是護衛調度。
微微有些疑惑——這麼晚了,還調度什麼?
下意識的走過去一看,果然有兩隊護衛集合,為首的清點了一番,便低聲道:“皇上有旨,命我們搜索周圍方圓五裏之內,一旦發現異狀,即刻警示!”
“是。”
方圓五裏,那應該已經超過了皇帝劃定的這塊區域的範圍。
他這是做什麼,難道他擔心在回去的路上,會有什麼異狀?所以今天才要多在行館停留一天,晚上命這些護衛前去清理?
難道說,他是在懷疑——
我的掌心出了些冷汗,看著那些護衛小心的從偏門出去,很快這周圍又安靜了下來,隻剩下夜間的蟲鳴和林中悠長的鳥叫聲,更襯的這夜色寂靜。
我站在門口,遠遠的看著對麵西廂。
燈火在夜幕中透著橘色的光,顯得格外的溫暖,可我站在這樣清冷的夜裏,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靠近。
我,必須管住我自己。
想到這裏,我歎了口氣,轉身往行館的後院走去。
這裏的後院也圍了很大一片的竹林,幾乎看不到邊,月亮的光華照在翠綠的竹葉上,透著如玉的光澤,雖然在這樣清冷的夜,卻也讓人感到了幾分溫潤。
我拉了一下肩上的衣裳,正輕輕的往前走,卻看見月光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