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那抹嫣紅在皚皚白雪中姍姍走來,我和他全都沉默了下來。一時間隻剩下撲簌簌的落雪聲,和裴元珍的腳步,每一步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她走到我們麵前,微笑著對劉輕寒道:“你們和皇兄談完了?”
“微臣見過長公主。”
“輕寒,你沒忘記剛剛皇兄吩咐的話吧。”
“……是。”
其實,我就站在他的身邊,甚至——風吹起我的衣袂,還拂過了他的衣角,但此刻,看著裴元珍臉上暖融融的笑意,和他蒼白得,仿佛冰雪雕琢的臉龐,茫然的卻有一種離他們很遠的感覺,連伸直了手也抓不到似的。而裴元珍也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隻一心一意的對著他笑道:“不過雪下得這麼大,現在去馬場也不行了。”
輕寒一聽,立刻道:“那微臣——”
“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
“啊?”
“反正皇兄也說了,讓你陪著我。不是嗎?”
“……”
“輕寒!”
“是。”
裴元珍衝著他柔柔的一笑,臉頰還有些淡淡的粉紅,這個時候才轉頭看著我,笑道:“嶽大人,你的臉色好像不大好。”
我勉強扯出一點笑容:“謝長公主關心。”
“快回景仁宮吧,待會兒念深回來,又到處找你呢。”
說完,她便將手中的傘撐到了輕寒的頭頂,笑吟吟的道:“走吧。”
劉輕寒看著她被凍得發白的手,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輕輕道:“我來吧。”
說完,便伸手接過了那把傘,裴元珍笑得更甜了,和他一起轉身往旁邊走去。而我就站在原地,任寒風卷著雪沫吹得我徹骨冷,也沒有動搖,隻是看著他們的背影。
仿佛感覺到了我的目光,那個拿著傘的人遲疑了一下,像是想要轉過頭來,但更快的,裴元珍微笑著回頭牽了一下他的衣袖:“輕寒,快走啊。”
“……”
“快點,好冷!”
他沒再說什麼,沉默著走了。
。
一直到天色晦暗,雪漸漸的停了,我慢慢的走回了景仁宮。走入宮門時隻覺得身後發沉,腳步幾乎邁不過門檻,正好路過的扣兒一眼看到我,立刻走過來:“嶽大人。”
我抬起頭來,對著她勉強的笑了一下。
她看著我眼神有些奇怪,但立刻說道:“你怎麼去了那麼久啊?皇後娘娘都問了好幾次了。”
我有些麻木的:“啊,什麼事啊?”
“不知道,她讓你回來了,就去畫室。”
“好。”
我點點頭,轉身便朝畫室走去。
那裏還是燃著暖暖的熏香,是曾經熟悉的味道,常晴站在桌邊,桌上鋪著宣紙已經有幾筆寫意,而她執筆的手放在唇邊,輕輕的嗬了口氣。
我走過去:“皇後娘娘。”
她微笑著轉過頭來,看見我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一凝,和剛剛扣兒幾乎一樣的表情,我被這樣的神情看得有些愕然,一低頭,才驚訝的發現自己還一直披著裴元灝的裘衣。
從禦書房到這裏,不知多少人看見了。
這樣想著,隻覺得畫室裏融融的暖意也不那麼暖了。
常晴很快便恢複了平靜,勾了一下唇角,笑道:“剛剛管事才過來給送了冬衣,本宮還想跟你說,將來你的份子就從景仁宮出,不必動用集賢殿的,看來倒省了。”
我越發沒有說話的心情。
她又看了我一眼,也沒有怪罪,隻是伸手去拿另一支筆,我急忙走過去,看著硯台裏的墨已經凍起了一些,便輕輕的幫她研墨。她拿筆蘸了些墨水繼續在畫紙上勾勒,一邊落筆,一邊輕輕道:“皇上找你過去商量科考的事,考題定了嗎?”
應該算是定了,但我想起裴元灝看到輕寒出的考題時眼中的神情,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像是還沒有。”
常晴微微蹙眉,道:“這一次科考,可不一般。”
“唔?”我有些疑惑的抬頭看著她。
常晴沉思了一番,才輕輕道:“六部的官員都是三年一任,雖然有些老臣已經在位多年,但也到了該換的時候。皇上這一次本來就有心從新晉官員中提拔人才,但是,如果選上來的人都是——”
她的話隻說了一半就沒再說下去,但我也大概明白了。
不僅裴元灝需要新生官員的助力,其實申太傅也需要,人都逃不過生老病死,更何況朝廷的人才流動比水流更快,隻有不斷栽培新的力量,他才能一直把持朝政。所以這一次,他們的目光都盯著今年的科舉。但如果選上來的人都是申太傅的門生,那局麵對裴元灝,對傅八岱和劉輕寒,更是大大的不利了。
“而且,”常晴一邊拿著筆勾線條,一邊道:“官員三年一任,把這一批的官員籠絡好了,三年之期,皇子們也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