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他身後,看著他冷峻的樣子,說不上什麼感覺,隻是覺得很陌生——明明眼前這個男人,曾經是我最親近的人,甚至,他曾經清淨單純的笑容,還就在眼前,可現在,不僅口舌鋒利,行事雷霆,甚至還學會了擺官威。
那個抓回螢火蟲為我照明,在河岸上借著月光看書,會燒毀自家廚房的男子,他又去哪兒了呢?
是不是,已經走得太遠,遠得我看不到,連他自己,都找不回了?
我的心神有些茫然,隻跟著他們,不一會兒便到了辛未號。考棚裏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精瘦的身材,眼睛微微有些凸,目光也顯出了幾分精明,身上的衣服也比其他的考生看起來富貴考究些,一看就不像是個容易相與的人。
劉輕寒一揮手,都尉府的人立刻進去一頓搜索。
但是,棉被也被撣開了,床下的東西也搜過了,書案上的文房四寶都被翻遍了,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那個年輕人抱著胳膊站在考棚的另一邊,隻冷笑著看著我們。
我下意識的看了看歐陽鈺,他的神情倒也顯得十分的平靜。
等到都搜完了,都尉府的人才回來道:“回大人的話,這個考棚沒有問題。”
劉輕寒微微蹙眉,自己走了進去,看了看棚內被翻出來的東西,又看了看那個考生,他絲毫不懼的迎視著劉輕寒的目光,笑道:“這位大人,你們都搜完了嗎?搜完了的話,學生可要準備考試了。”
劉輕寒沒說話,又上下打量了他好幾眼,卻始終沒有找到任何破綻。
這時,站在外麵的歐陽鈺也冷笑著說道:“劉大人,你看夠了嗎?若實在找不出來,也沒有人會怪你,剛剛那麼多,還不夠你到皇上麵前去領功的?”
劉輕寒回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那個考生,咬咬牙,終究沒找到什麼,便走了出來。
我一直站在考棚門口看著,就在他要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我輕輕說了一句:“哎,那是什麼?”
他的腳步一滯,回頭看著我,又看向了考棚。
所有人的目光也全都隨著我的手指看了過去,是被翻查的石床的一邊,角落裏堆著一包東西。
那考生看了一眼,立刻冷笑道:“這位大人,你不會忘了,這是剛剛你親手交給我的,皇後娘娘恩賜的棉衣吧。”
我挑了挑眉毛。
今天這場大雪實在凍壞了很多人,剛剛也看到好多學生都穿著棉衣,有的也將棉衣披在肩膀上禦寒。隻有這個學生,穿的還是鑲了貂皮的大衣,厚實暖和,自然看不上這樣簡陋的棉衣,領到了也隻是丟在一邊而已。
我笑道:“當然記得。隻是,這棉衣交到你手上也這麼久了……劉大人,既然要查,就查得徹底一點好些。”
說完,我轉頭看向了劉輕寒,他也看著我,眼中閃過了一點光,便和我一起走入了考棚,伸手拎起那件棉衣的衣領,剛一拿起來,那棉衣便散開來,立刻有一張巴掌大的紙片從裏麵晃晃悠悠的飄落下來。
周圍的人一見,立刻緊張的瞪大了眼睛。
不等別人動手,劉輕寒已經上前一步撿起了那張紙片,看了一眼,臉上立刻浮起了一點冷笑,還沒開口,那個考生已經變了臉色,大聲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沒有帶著個東西進來!”
“哦?”
“這不是我的,不是!”
說完,他慌慌張張的轉頭看向外麵的歐陽鈺,歐陽鈺顯然也被這個變故驚住了,愕然的看著他,眼中也有了責怪的神情,那學生急得滿頭大汗,說道:“我沒有,我沒有夾帶小抄進來。”
劉輕寒笑道:“你也別急,本官自然會查清楚再——”
他的話沒說完,那學生已經撲上來,青筋暴起的說道:“這件棉衣根本就是皇後發的,我除了抱進來之外,根本沒有碰過,我怎麼可能把小抄放在裏麵?況且,考試之前我一直在貢院外,所有人都看著,考卷剛剛也被劉大人毀了,我怎麼可能知道這一次的考題是心不當則——”
他的話沒說完,一下子僵住了。
周圍所有的人也倒吸了口冷氣,歐陽鈺的臉色已經黑得跟鍋底一樣。
一時間,空氣好像都凝結了。
劉輕寒的嘴角微微勾起一點,似笑非笑的說道:“的確,這件棉衣是皇後讓嶽大人來分發的,你穿得這麼暖和,自然不在意這一件棉衣,也沒有往裏麵塞小抄,至於這張紙——”
他的指尖一揚,將那張紙遞到那個學生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