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睜眼,就覺得眼睛又幹又澀,好像流失了太多的淚水一般,視線都有些模糊了。模糊的視線裏,水秀端著水盆走進來,一看見我,立刻跑到床邊:“大人?你醒了?!”
我輕輕的點點頭,張開嘴想說什麼,聲音卻也沙啞了。
水秀急忙幫我洗漱,一邊做事一邊還嘮叨:“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兒,做什麼去了?生這麼重的病,皇後娘娘都嚇壞了,大皇子都嚇得哭起來了呢。”
我人才精神了一點,立刻一震:“皇後娘娘也知道了?”
“當然!”水秀道:“你病成這樣,皇後娘娘問,我當然要說了。”
“你……”
我剛想說什麼,水秀又道:“皇後娘娘原本要讓太醫院的人過來的,可是派小福子過去,太醫院的人居然都被叫去了重華殿,一個都不在。”
“重華殿?怎麼了?”
“聽說啊,貴妃娘娘也病了,還病得很重呢。”
貴妃?申柔也病了?
我微微蹙眉——這些年來她一直保養得宜,少有病痛的,怎麼突然間生起大病來了?難道是因為孩子的關係?
不管別的事如何,孩子是無辜的,身為母親都能感同身受,況且母子連心,裴念勻出了這麼大的事,身為母親的她自然也逃不過誅心之痛。
隻是……
如果要病,那天國宴之後該病了,怎麼過了幾天,倒在這個時候病了?
我有些疑惑,可剛剛病了一場人也是迷糊的,想不通透,倒是水秀一直絮絮的念著:“她可真是金貴,病那麼一場,好像要鬧得全天下都知道,連皇上都過去守了她一天。”
“……”
“要不是皇上開口,太醫還不敢過來給你看診呢。”
“哦?那,皇上人呢?”
“哼,現在皇上也不理她了,讓她裝病!今天皇上請兵部的尚書大人進宮,跟麗妃一起吃一頓家宴呢。”
家宴?
我聽的心裏微微一動。
南宮錦宏剛剛還朝,這個兵部尚書可謂恩寵正隆,立刻又召入宮來和麗妃一起吃家宴,尤其是現在貴妃生著病,這也太打申家的臉了。
之前我和常晴一直憂慮會逼虎跳牆,裴元灝這樣做,豈不是更讓申家難堪?
水秀絲毫沒覺察我在想什麼,坑害絮絮叨叨的說著:“貴妃也太霸道了,生個傻兒子還這麼——”
說話間,正好吳嬤嬤走了進來,一聽這話就立刻過來擰她的嘴,水秀猶自強嘴,兩個人正鬧著,我坐在床頭,笑著看著,目光一轉,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正冷冷的看著裏麵。
我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水秀他們還鬧著,也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回頭一看,頓時嚇得臉都白了,水秀的腿一軟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吳嬤嬤也急忙跪下:“皇上!”
裴元灝背著手,慢慢的走了進來。
我原本平緩的呼吸這一刻也變得急促了起來——他不是跟南宮離珠一家人吃家宴麼?怎麼會突然來這裏?但看著他沉沉的臉色,讓屋子裏的氣氛愈發沉悶了些,壓抑得我的心跳也沉了起來。
他走到床邊,頭也不回,隻冷冷道:“出去。”
水秀他們這才慌忙站起身來,腳下還踉蹌了一步,被吳嬤嬤揪著出去了。
屋子裏,隻剩下了我和他。
我坐在床頭,看著他站在床前,高大的身軀灑下的陰影籠罩著我,好像天羅地網一般,我低下頭去避開了那雙在陰影下仍舊精光四射的眼睛,輕輕道:“皇上,請恕微臣不能起身。”
“恕你?”
他冷冷的開口,聲音尖銳得好像刀鋒相擊:“你要朕恕你什麼?”
“……”
“不能起身?還是你去的地方不對?!”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是從集賢殿回來之後生病了,我去集賢殿見了誰,也許別的人不會去想,但他——他不可能不知道。
想到這裏,頓時出了一頭的冷汗,就聽見頭頂上他的聲音咬牙道:“你是真的,覺得朕不會對他怎麼樣?”
我一聽,頓時嚇得抬起頭來:“不,不是的!”
他低著頭,臉龐隱在一片晦暗的光線裏,可那雙眼睛卻始終精亮的看著我,仿佛狩獵的野獸,死死的盯著自己的獵物,一刻都沒有停下的追緝:“你,為什麼就是管不住你自己?”
“……”
“如果你真的管不住的話——”
他一邊說著,一邊慢慢的俯下身,直直的逼向我:“那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