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那樣的目光,我心裏的那根針又紮了一下。
就在這時,那個翩翩然如蝶一般的身影已經走了過去,裴元珍清麗的臉上滿是笑容,對他說了些什麼。
他還是靜靜的站在那裏,好像什麼都沒聽到,也沒有任何人和任何事進入那雙帶著冰霜的眼睛裏,雖然他的眼睛是朝著這邊,我卻有一種他似乎什麼都沒有看到的感覺,帶著那種清冷的茫然,他慢慢的轉身,朝著穀內走去。
裴元珍回頭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著一點笑意,也跟了上去。
。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風透過衣衫吹得全身都冰冷了,水秀才半抱著我,往前麵走去。
拒馬河穀的平靜,被我們的到來徹底打破了。
拒馬河穀說是河穀,其實更像是一個山穀,兩邊都是巍峨的高山,連綿數裏,順著斜坡可以看到山頂,沿途已經有不少地方冒出了新綠,但因為這裏靠近北方,天氣更寒冷一些,也還有許多枯草夾雜著,山色一道綠一道黃,倒像是斑斕的彩衣一般。
河穀裏地勢自然不及平原上平坦,但似乎也早有人過來打理,將河穀內的雜草荊棘清理幹淨,中間一條大道寬敞坦蕩,一直延伸到裏麵,數十個巨大的帳篷依次而建,其中最高大的便是明黃色的王帳,在山穀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裴元灝走過去,看了看周圍,淡淡笑道:“這裏倒是安排得不錯。”
說著,回過頭看著申恭矣:“申太傅辛苦了。”
“不敢。”申恭矣俯身畢恭畢敬的道:“皇上交代,老臣自當辦理妥帖。此處已經事先讓禦營親兵過來打理幹淨,務必讓皇上、皇後,還有各位娘娘住得舒服。”
“嗯。”
裴元灝點點頭,往前望去,出了這條河穀便是一片廣袤的土地,左邊的河流延伸向很遠的地方,隱隱能看到那裏鬱鬱的樹林,那裏便是春獵的地方。
想來,這個河穀卻是選得好,背山而棲,避免野獸的侵擾,是個得力的位置。
我站在那裏看著,周圍的禁衛軍已經受到調派過來,將山穀中這一片營帳圍住,孫靖飛正在交代他們如何交班,剛剛說完,就看見我慢慢的走了過去,他轉過身來:“嶽大人。”
“孫大人,這一次要辛苦你了。”
“嗬嗬,好說。”
他說著,目光卻不漏風的看向了我的身後,像是尋摸了一會兒,才試探的道:“劉大人他——”
“……”
“你,有沒有——”
他說話也顯得很謹慎了,我自然也明白是什麼意思,這裏畢竟已經是拒馬河穀,申太傅安排的地方,自然都要小心,我的手指輕輕的摸了一下袖子裏的那兩個錦囊,勉強對他一笑:“再說吧。”
孫靖飛又看了我一眼,似也明白了什麼,沒再說話。
我站在他身邊,看了看禁衛軍的列隊,不僅在穀底安排了人,兩邊山上也有人看守者,我仔細看看,山上似乎還有些枯黃的荊棘樹枝,想來是之前那些人打理穀底劈掉的,扔到了山上去。
想到這裏,我又回頭,看向了這個河穀。
孫靖飛一直站著,見我看著這裏不語,輕輕道:“嶽大人,你怎麼了?”
“……”
我皺著眉頭看了半天,慢慢的轉過頭去對他說:“孫大人,我——我也沒學過什麼兵法,隻是看過一些書。書上有雲:苞原隰險阻而結營,此兵家之大忌。在這個山穀裏這樣安紮營寨,好麼?”
孫靖飛有些意外的看著我,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正要開口,就聽見他喃喃的道:“難怪他們說,你不凡。”
“什麼?”我愕然的看著他——他們說?誰們?
“孫大人,你,你說誰?”
“……!”
他一下子又像是驚了一下,回過神來,急忙掩飾的笑道:“宮裏的好些人都說,嶽大人博古通今,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我被他誇得老臉一紅:“孫大人這麼說,倒折煞我了。”
“哪裏。苞原隰險阻結營是兵家之大忌,這還真的極少人知道。”
“那——”
“不過,那是兵家的事。”他嗬嗬的笑道:“現在也不是打仗,倒也不必顧忌這些。”
“……”
他說的,倒也沒錯,現在不是打仗,倒不必提兵書上的事,隻要皇帝住得舒服就可以了。
我回頭看看穀中的營寨,卻不知為什麼,心裏還有些沉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