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點頭,他便轉身走了。
不一會兒,能上馬的已經都上了馬,禁衛軍所有的人都整裝待發,刀劍出鞘寒芒待發,孫靖飛倉的一聲拔出腰間的刀,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寒光,大聲道:“上!”
話音一落,他座下的馬長嘶一聲,如同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立刻,身後的人全都策馬揚鞭,一群人都飛快的往前方衝去。
。
曾聽人告訴我,草原,是和人心最接近的地方。
也許是因為,那裏太遼闊,太靠近天,所以一切的感應似乎都和人心離得那麼近。當我們的衝出穀口的時候,天色竟像是也能感應到這一刻,霎時間風雲驟起,烏黑的雲層從身後聚攏起來,很快與滾滾的濃煙連成一體。
蒼穹為垂幕,幕開演眾生!
那巨大的陰霾就在我們頭頂翻滾著,我們的馬隊一路往南飛馳,那烏雲也隨著滾滾而來。
即使這樣,也無法阻攔我們的腳步,隻聽馬蹄陣陣,將地麵都震得顫抖了起來,身後的禁衛軍飛奔著隨之而來,一頭紮進了前方的濃煙裏。
一時間,眼前一片昏暗。
我之前還沒覺出什麼,這個時候才感覺到喉嚨後火燒火燎的,被嗆得不住的咳嗽,周圍的人漸漸的都有些模糊了起來,隻能聽到旁邊的人不停的策馬揚鞭,和馬蹄踏在地麵上,發出幾乎震耳欲聾的聲音。
我的馬術並不好,隻能勉強在馬背上坐穩,一顛簸起來就整個人都亂了,我把韁繩在手上緊緊的纏著,繩子上的麻刺紮進了肌膚裏,帶來一陣細碎的痛楚,我放在嘴邊吮了吮,不一會兒,就跟著他們過了河穀。
前方還是一片陰雲濃煙,我一隻手捂著嘴壓抑著胸口的憋悶,不停的策馬往前飛奔,不時的看到旁邊出現的人影,正是之前被河穀的大火牽連,逃散到這一邊的,隱隱還能聽到遠方陳甫他們厲聲高呼:“攔住他們!”
“結隊,攔住他們!”
“別讓他們跑了!”
那些人到底也算是訓練有素,很快便有一些人馬集結起來,追趕上了我們,孫靖飛一揮手中的彎刀,就聽見身後的禁衛軍立刻掉過頭去,跟那些人殺了起來。
而我們的馬,並沒有停。
我聽著近在咫尺的刀劍交擊發出的刺耳的聲音,卻已經分辨不清誰是誰,隻能盡量匍匐在馬背上,正要往前飛馳的時候,突然,從前麵的濃煙裏跑出了一個人。
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輕寒?!”
我一下子睜大眼睛,失聲叫了起來。
雖然隔著那麼遠的距離,還有濃煙陣陣,可我清清楚楚的看到是他,正跌跌撞撞的往這邊跑著,身上墨藍色的長衫這個時候已經變成了黑色,而仔細一看,他每走一步,落下的腳印都是殷紅的!
是血,是血把他身上的衣服染得幾乎發黑!
他似乎也聽到了我的聲音,一下子抬起頭看向了我。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濃煙中,幾個人揮舞著刀劍追了過來,還在不斷的往他身上揮砍著,眼看著就要將他立劈刀下!
一看到這個場景,我驚得全身都抽搐了一下,已經來不及做任何反應,立刻狠狠的一揮鞭,座下的馬吃痛,長嘶一聲飛快的跑了過去,眼看著就要衝到他麵前,我急忙俯下身朝他伸出手:“抓我的手!”
他聽了,也咬了咬牙,奮力的掙脫開那些人的糾纏,急忙朝我跑了過來,一邊伸出了手,當馬飛馳過他身邊的時候,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一股沉重的力量傳來,我頓時整個人一傾:“啊——!”
我幾乎忘了自己的馬術太差,力氣也遠遠不及那些男人,怎麼可能輕易抓一個男人上馬,眼看著一片天旋地轉,我幾乎要被拉下馬的時候,他突然伸手抓住馬鞍,整個人猛的一躍上了馬背,一把將我又拉了回去!
我隻覺得眼前人影一閃,就感到身後一陣溫熱而血腥的氣息襲來,還沒反應過來,握著韁繩的手已經落入了一雙厚實有力的大手裏,整個人被環住了。
……
我睜大眼睛,幾乎回不過神,耳邊已經響起了他粗重的喘息聲:“沒事了。”
“……”
沒事了?
我茫然的低下頭,看著那雙粗大的手,似乎還有血漬沾在上麵,我下意識的反手去捏了一下,就感覺背後的身軀微微的一顫:“別亂動!”
“輕——寒……?”
“嗯。”
“輕寒?”
“是我。”他低沉的聲音似乎也還帶著一些剛剛死裏逃生的僥幸和顫抖,卻已經足以讓我迸出胸口的心安穩下來,我慢慢的回過頭去,就看到那張熟悉的,俊朗的麵孔,還沾著血汙、火灰,甚至還有一些傷痕。
近在咫尺。
“輕寒。”
他似乎也能感覺到我的心裏,低頭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一下:“我的馬術,還不錯吧?”
他的肌膚黝黑,臉上還帶著剛剛被追殺的驚恐的沉霾,加上煙熏火燎的煙灰,血汙塵土,顯得格外的狼狽,但一笑起來,眼睛微微的彎著,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卻襯得他的笑容給外的耀眼,好像有一道陽光,從那遮天蔽日的煙霧中照射下來。
那一笑,我突然覺得好像天地都晴朗了。
之前所有的陰霾,天地間的,我和他之間,他的眼底心頭的,都沉沉的壓在我的心上,但這一刻卻仿佛一下子從嚴冬到了三月,春暖花開一般的清明,明明不是應該笑的時候,我卻一下子笑了出來。
眼睛也模糊了。
“嗯,誰教你的?”
“你不認識的。”
還是那些話,卻似乎已經不再是拒人千裏之外,連身後他的胸膛,都有了溫度,隨著顛簸一點一點的熨帖在我冰冷的後背上。我一時間好像什麼都明白了,但又有很多的不明白,隻是——他已經在我身邊,就這樣抱著我,那過去的什麼,都沒關係了。
但,馬背上的顛簸並不是一件舒服的事,身後還有人不停的追殺著,馬縱身一躍,越過了前麵的一條壕溝,這一下震得他一下子蹙緊了眉頭:“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