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修低頭看著他:“他們放你回來了?”
“是。”
“可有話說?”
那人似乎也經曆了許多,臉色並不太好看,但還是恭恭敬敬的說道:“我們跟著水龍進了裏麵的匪寨,裏麵的山匪人馬眾多,屬下粗略一看,計不下千。而且裏麵的山路地勢險要,迂回曲折,如果要打,隻怕不易。”
裴元修的眉頭擰了起來。
“還有什麼?”
“我們沒能見到山虎。”
“哦?那水龍是誰殺的?”
“水龍一進去,就聽見寨裏傳來山虎的命令,殺他取頭。”
“什麼?”裴元修和我都有些意外,吃驚的對視了一眼。
我以為是水龍進去和山虎意見不合,又或者發生了什麼分歧才被殺,怎麼聽這個人說起來,好像山虎根本就不打算跟水龍談,一心隻要取他的命。
這就怪了,他們之前不是兄弟嗎?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裴元修立刻道:“那你們又遇到了什麼?”
這人微微的抬了一下頭,似乎看了我一眼,我心裏咯噔了一聲,還來不及細想,就聽見他低聲道:“我們進去之後,因為公子吩咐,先探聽虛實,所以也未敢輕舉妄動,就被裏麵的人製住了。他們倒並沒有為難我們,隻是來問了話。我們也照吩咐傳達了公子的意思,不管他們要什麼,隻要小姐平安,我們都答應。”
“那他們怎麼說。”
“他們說——”說到這裏,他沉默了一下,我心裏一動,這人越發的不敢抬頭,半晌才低聲道:“那個匪首山虎傳話說,要讓青嬰夫人親自進去,他們才肯放人。”
“什麼?!”
裴元修的聲音一下子變高了。
我站在那裏,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不可否認,這一次離兒被劫,從一開始,整件事都不在我們的控製中,甚至也都不在我們的意料中,但我怎麼也想不到,那個匪首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要我親自入寨!
如果說他要錢財,要女人,都可以理解,但為什麼他會提出要我?我入寨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比控製離兒他們能得到更多好處,為什麼他們還要提出這樣,近乎無理而荒謬的要求。
不過——
我轉過頭去,裴元修正看著我,不等他開口,我已經平靜的開口:“我要去。”
“……”
他似乎也並不意外,隻是聲音低沉:“青嬰!”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平靜的說道:“我答應過你,不會亂來。但這一回,是我們的希望,如果我不進去,裏麵的人根本不會給我們任何機會。”
“……”
“雖然你派了人過去,但聽他說的,裏麵的情勢並不簡單,就算探聽清了虛實,要救人,也不是朝夕之間,而且也無法完全保證離兒的安全。”
“……”
“我去,至少能有跟他們談的機會,不管他們要什麼,我——”
“如果他們就是要你呢?!”
裴元修一下子打斷了我的話。
他的臉色從來沒有如此凝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呼吸都亂了。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他,不管是什麼時候,哪怕在東州戰火烽煙當中,他再是身染血汙的狼狽,都沒有這樣的緊張紊亂過。
這樣的他,讓我的心也越發沉重起來。
被他炙熱的目光注視著,過了很久,我才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伸手輕輕撩起帷帽邊沿的一片白紗:“有意義嗎?”
他一愣,立刻道:“青嬰。”
我平靜的說道:“公子,其實他們要什麼,我都無所謂的。但我要的,是我的女兒。”
“……”
“如果不是為了離兒,我不會撐到今天。現在在我麵前,有一個可以救她的機會,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放棄。我希望——”我說著,上前一步,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不管出了什麼事,你都會支持我。”
看著我堅定的眼神,裴元修在長久的沉默之後,終於點了一下頭。
“好。”
一聽他鬆口,我頓時露出了喜色,又聽見他沉聲道:“但你也要答應我,進去之後,不管做什麼,都要先保護自己。”
“我知道。”
“如果你有什麼意外——”
他的話沒說完,隻是轉過頭,看了一眼那崎嶇險峻的山勢。
他的目光並不凶狠,臉上也沒有什麼凶悍的戾氣,但看著他的眼神,我毫不懷疑,如果我有什麼意外,他會把這裏夷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