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半晌,點點頭:“不錯。”
“她……”
“她就是當初宮中傳聞,你給皇帝生的女兒,流落在外的那個離公主?”
聽到公主兩個字讓我有些不安,隻草草的點了一下頭。
申嘯昆看著我,眼中透出了一絲冷笑。
我的心裏越發的不安起來——雖然到現在,他還沒有要傷害我的意思,可為什麼他要劫走離兒,讓我入這個臥虎寨,又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再開口的時候,格外的小心翼翼:“我,想見我的女兒。”
“……”
“能讓我先見見她嗎?”
申嘯昆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我這種小心翼翼的神情取悅了他一般,眼中還透出了一點笑意:“認識你這麼久了,我還沒看到你這麼慫的樣子。你是不是擔心我已經把你女兒殺了,或者不讓你見她?”
我話都說不出來,隻看著他。
這個時候說我慫我也隻能認慫了,因為那不是別人,而是我的女兒,抓住了我的女兒,也就是握住了我的命門,我幾乎已經無法可想。
他冷笑了一聲,推開身後的椅子站了起來:“我說過,我申嘯昆恩怨分明。誰活我的命,我報誰的恩。當初你在河穀裏留我一命,我還記得,你的女兒跟我無冤無仇,我也犯不著殺她。我帶你去見她。”
一聽他這話,我隻覺得全身都軟了一下。
他帶我去見離兒,也就是說,離兒沒事,離兒沒事!
我終於,可以見到自己的女兒了!
我已經說不清自己盼了多少年,想了多少個日/日夜夜,才終於走到了今天,一朝心願得償,隻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手腳激動得有些發軟,隻能扶著桌子,勉強的站穩身形,跟著他從門廳的偏門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這個寨子是在他來之前修的還是之後修的,精致固然談不上,但實用性很強。兩個人出了那個木屋,沿著棧台走了下去,前麵的一條路蜿蜒曲折,有些人來來回回的,看到他都恭敬的行禮,我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前麵,申嘯昆主動說道:“前麵是軍寨,後麵才是我們的住處。”
難怪剛剛我一進寨,就注意到這處山壁的後麵也有屋簷,原來算是他們的民居,真沒想到,申嘯昆居然還把這裏治理得井井有條的。
這一段路很長,兩個人走了好一會兒,我想了想,便問道:“申嘯昆,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南下就南下了,又怎麼會流落到這個匪寨?”
以他世家公子的身份,要落草為寇,那幾乎是從雲端跌落泥地,不是一般人能承受這樣的變化。當初他罵輕寒的時候,一口一個“泥腿子”,但現在,他的身份卻是連“泥腿子”都不如的草寇了。
申嘯昆冷著臉道:“我剛剛南下,什麼都沒有,就遇上了這夥人,那個頭目——就是山虎,他看我武藝超群,就想拉我進夥。我原本不想跟他們的,但——我實在無路可走,他們逼我又逼得緊,我也實在需要一個落腳點。而且——”他的眼神愈發深了一些:“要做大事,就必須要有一些屬於自己的人。所以,我索性就落草為寇,跟著他們幹了。”
看來,他原本也隻是入夥而已。
“那你又是怎麼殺了山虎,取代他的?”
“哼,那是他自己找死!”申嘯昆寒著臉,說道:“他平時劫道,也不過是自己的營生,我無話可說。但後來他不僅劫道,還要**擄掠,濫殺無辜,連那些逃難的人都不放過,我看不下去!”
“逃難?”我聽得心裏一陣疑惑:“最近南方遇災了嗎?”
難道還是和當初我跟裴元灝下揚州的時候一樣,遇上了躲避饑荒的流民?
申嘯昆看了我一眼:“不是天災,是人禍。”
“什麼意思?”
他冷笑了一聲,停下來抱著胳膊看著我:“長江上那麼大一個水軍營寨,嶽青嬰,你是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