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生疏的客氣話,相對於當初給我灌下的那碗湯藥,就像是針尖一樣紮在我的心裏。
而這時,我的心裏突然閃過了一道光!
就在我和她沉默相對的時候,外麵又走來了一群人,並不意外是藥老,他似乎一聽說這邊來了客人就匆匆的趕來了,臉上還帶著一絲急切,而薛慕華一看到他,倒也乖乖的請安,像是一個普通的女兒見到父親一樣,雖然態度多少也有些尷尬生疏。
這個時候,一直坐在主座上的裴元修開口道:“你們父女應該好好的聚一聚,我已經派人在偏廳準備好了。”
藥老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連薛慕華也沒說話,兩個人隻交代了一句,便轉身離開了,隻是在離開之前,薛慕華又回頭看了裴元豐一眼,而裴元豐也對她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等到他們一走,裴元修又轉頭看著我們,臉上微笑依然:“青嬰,花園的風景不錯,你帶元豐過去走走,你們——我想你們這麼久沒見,也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去看看離兒。”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
。
所有人都離開了之後,我和裴元豐還是站在前廳,沉默著不知站了多久,終於到了不能再不開口的時候,我轉過身輕輕道:“你跟我來吧。”
一邊說,我一邊往後走去,就在我剛剛撩開珠簾走出偏門的時候,身後突然伸過來一雙溫熱的大手,一把握住了我兩邊消瘦的肩膀。
他的掌心很燙,似乎自己都燙得受不了了,微微的顫抖著。
我感覺到他似乎想要將我摟進懷裏,可終究沒有,隻是握著我的肩膀,但這個動作和他的顫抖已經完全出賣了他平靜而僵硬的態度下所有的心緒,我也僵在了那裏,邁出的步子再也沒有辦法動一下。
一時間,我進不得,退不得。
珠簾,在我和他之間晃動,發出沙沙的聲音。
仿佛這些年,年華如水,就這麼流了過去。
在這樣的聲音中,他低沉著開口:“我沒想到,能再見到你。”
我沒有回頭,隻是有些哽咽的開口:“你以為我死了?”
“……”
“抱歉。”
“不,你不需要抱歉。”
“……”
“是我,我不應該——不應該太相信他。”
說到“他”的時候,他的手上明顯更沉了一些,而那一刻的重量,也幾乎將我和他都壓垮了,我終於慢慢的轉過身去,看著晃動的珠簾的另一麵,他有些模糊的麵孔,明明那麼年輕俊朗的臉龐,這一刻似乎也顯得那麼蒼然。
我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那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不要責怪你自己。”
“可我知道,這些年,你也過得並不好。”
“……”
我沒有問他為什麼知道,畢竟,如果他能安排在耀武樓的行刺,那麼在皇城,至少在京城裏是有他的勢力的,而那幾年我在皇宮裏也兵不安分,各種登高跌重,要知道我的消息,並不難。
隻不過,不管怎麼樣的登高跌重,都是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想到這裏,我淡然一笑:“好或不好,都已經過去了。”
“過去了?”
“對,過去了。”我平靜的看著珠簾另一邊的他,說道:“我現在還活著,找到了我的女兒,我跟她團聚了。那麼就算以前有什麼痛苦,我也都忘了。”
他像是一時間凝住了,半晌沒有開口,在不知沉默了多久之後,才仿佛苦笑著一般說了一句話:
“忘了,好。忘了好。”
不知道為什麼,他說這句話,似乎還有更深的一層含義。
想到剛剛我腦海裏的那道靈光,我開口問道:“那薛慕華呢?她為什麼不記得我了?你們,又發生了什麼事?”
像是早就知道我會問一樣,他很快便說道:“黃天霸走了沒多久,她——給自己熬了一碗藥,醒來之後,就忘了很多事。”
洗髓花!
在之前,我已經有了感覺,但真正聽到裴元豐說出來的時候,心裏的仍然無比的震撼。
薛慕華給自己喝了洗髓花!
那是當初她妒火中燒,想要割斷我和黃天霸的聯係,而給我灌下的那種藥,喝了那種藥,我忘了很多人,很多事,整個人像是脫胎換骨,變成了一個全新的人。
隻是,我服用的藥劑不多,加上一些意外,後來還是恢複了記憶,卻也已經走上了一條回不去的路。
但我沒想到,薛慕華居然給自己也服下了那種藥!
裴元豐說,黃天霸走後不久,她就給自己喝了洗髓花,那個時候的她到底有多痛苦,痛苦到清醒的時候已經沒有辦法承受那種煎熬,即使知道自己喝了藥,可能失去神智,甚至可能變成一個癡兒,她還是要這樣做!